雨翊凌澜

租房贝克街的霍格沃茨毕业生兼使用涂抹血液锭剂炼金子弹的荣耀玩家其实是一条文鳐鱼𓆡𓆝𓆟𓆜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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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楚路】乾坤内外——藏在心里的狮子(4)(龙三之后,龙四之前)

作者有(you)话(pi)要(yao)说(fang):

没错本章爆字数!17000+++!!!师兄看小视频的过程!没错我知道你们看到的满眼都是原著!但JQ就被我偷偷掺在了原著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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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楚子航遇到路明非的时候是下午四点,收拾好东西来到路明非宿舍的时候才四点半。他委实没有太多行李可以收拾,衣服和生活用品都可以现买,他真正重要的东西只有那两把刀,蜘蛛切和童子切安纲,那是日本最后的“皇”、曾经的黑道至尊、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和源家家主源稚生留给他的遗物,带着故人的祝福。继村雨毁掉之后,这两把刀已经成了他不会离身的武器。

       环顾一区303宿舍,楚子航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个大学男生宿舍。

       这本来也确实是一个大学男生宿舍。半干不湿的袜子和内裤挂在阳台上,双层床的上铺没有人住干净如新,下铺的被褥却有些凌乱,显然主人是在匆忙之中起床,没有整理好。墙角的一个衣柜和地上的一个行李箱都半开着,跟挂得整齐的衣柜相比,行李箱看样子是被用作了脏衣篓,堆放的是凌乱的脏衣服。

       环顾四周后楚子航走到了床边坐下,看向了整个宿舍里最突兀的部分。

       一个手掌大小的纯黑色的礼盒。被拆开了,旁边堆放着纯黑色的缎带,里面是空的。

       显然这是路明非今天收到的生日礼物。哦,他坐飞机的时候飞越了国际日期变更线,在中国的时候是关机前发的信息,所以算一算路明非竟然差不多阴差阳错是在零点收到的消息。

       看了一圈后楚子航终于发觉那个正连着电脑的、印着半朽的世界树校徽的低调充电宝大概是屋子里唯一契合盒子形状的东西了。但是,一个连在电脑上的充电宝?

       既然路明非说了什么都能动,楚子航也就毫不客气地按了笔记本电源键,打算上网刷一刷守夜人讨论区。在等待路明非的笔记本启动的时间里,作为电气专家他已经看明白了那个充电宝的构造,除了有蓄电放电功能外这个设备还是一个移动硬盘,可以存储不少数据。

       但开机界面提醒了他上次异常关机,这种情况说明当时路明非是直接摁下了屏幕强制切断了笔记本电源,那他到底是该恢复数据还是正常开机?

几乎想也没想他就选择了恢复上次关机数据,他不想搞丢路明非的数据。

       古铜色的程序皮肤跳转出来,恢复了上一次关机前的界面,弹出的是最大化状态的视频播放器窗口,旁边的播放列表里整齐排列着三个文件名:

       One for Fire. Two for Earth. Three for White.

       楚子航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以他的智力,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指路明非入学以来参与的三次针对龙王的执行部行动。青铜与火之王、大地与山之王,和白王。

       这就是那个移动硬盘里的东西,谁送了路明非如此有特色的生日礼物?定制了学校徽章还好说,但视频里究竟是什么?

       他知道专员在任务完成后不应该保留和任务相关的任何东西,也不能与任何人讨论人物细节,甚至执行部的规章里要求了他们从此把任务全都忘掉。如果他现在把路明非的电脑截屏,光是这个截图里的三个文件名拿出去就足以构成严重违规,放在中世纪的话将被秘党长老会严肃处理。但楚子航还是犹豫了,他知道路明非不会无视校规和执行部条例,如果这真的是生日礼物,恐怕是有人想要陷害他。

       他决定还是打开视频看看内容再说。

       楚子航将光标移到了列表里第一个文件名,One for Fire。以他这个脑回路笔直的杀胚,他也有了一种即将触碰到秘密核心的预感。

       双击鼠标。纯黑的播放器画面切换,一个进度条缓慢读取到了100%。

       浑浊的水体底下,潜水头盔晦暗的灯光里,穿着比基尼的陈墨瞳胸口插着一根锋利的尾刺,手还抓着潜水钟的舱门,闭眼静静悬浮在烟雾一样腾起的血红色里。潜水钟里的路明非狠狠一脚踢在黄铜舱门上,钻出来游向了诺诺。这个视频显然是无声的,顺着那根锋锐的尾刺,楚子航隐隐约约看见了龙的阴影。

       是诺顿。楚子航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不知道这个视频的时间点是怎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能力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拍摄视频,但是按照任务报告(他在执行大地与山之王的任务前想要了解青铜计划当时的情况,便黑了诺玛的系统)诺顿是被恺撒以风暴鱼雷正面命中而死……虽然他们并没能打捞出龙骨十字。

       但直面了耶梦加得和芬里厄之后他比从前更加明白所谓纯血龙类的力量是什么了。作为高贵的初代种,诺顿由黑王尼德霍格直接繁衍而来,血统极其纯正,力量无与伦比,而且还和龙侍‘参孙’融合——就像芬里厄一样,他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抱住陈墨瞳,心中难得八婆地腹诽,原来这家伙还抱过自己暗恋的女孩啊。

       但下一秒他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因为弥散在江水中的、墨烟般的血忽然一震,被一股澎湃至极的力量“吸”回了诺诺的伤口中。

       楚子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言灵吗?他一瞬间甚至荒谬地猜测这到底是不是在倒放视频,用后期特效拼接上了抱着诺诺的路明非。

       那根插在诺诺心口中的尾刺颤动着,似乎龙王已经意识到什幺异常,正试图以他伟岸的力量彻底撕裂这个女孩。

       穿着小了一号的潜水衣的路明非大喊着什么,视频没有声音也没有字幕,但是看口型应该是在喊“不要”。

       楚子航还没从上一刻的冲击中缓过来,就看到本来失血濒死的诺诺动了起来。她睁开眼睛,伸手到自己背后,握紧那根骨刺,生生地把它从自己心口里拔了出来,然后把那跟坚硬无比的尾刺……掰断了,随手扔在水里。做完了这件事之后她重新把手搭在路明非的肩膀上,阖上了眼睛,把头枕在路明非肩上,再次进入休克。

       路明非伸手按住诺诺的伤口,低头看着她的脸,然后目光放远。摄像机的镜头有限没能拍出他在看什么,但根据他的目光转动,楚子航也大略猜得到:路明非应该是在盯着水里的龙王。

       随着诺诺开始剧烈地咳嗽,男孩再度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摘下自己的呼吸器塞进诺诺嘴里,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潜水钟。

       楚子航顿时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来源莫名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电光火石之间,他并没有想到屏幕里的人听不到,而是跟着刚才的路明非,大喊了一声“不要!”

       喊出声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蠢事,而视频里的路明非已经拧开了潜水钟上索带的螺栓,脱离了索带,任由潜水钟缓缓地下沉。

       路明非一手搂着诺诺,一手用尽全力拉扯那条索带。

       楚子航这才稍微放松自己紧绷的肩背。是啊,路明非没那么傻,他从来不是那种让别人先走的个人英雄主义爆棚的人,抛弃潜水钟只是为了减轻重量节省氧气方便上面的人在氧气耗尽前尽快拉起他们……个鬼!

       他就知道他一开始没想错!路明非扯过索子,缠在诺诺手腕上,狠狠地打了个结。然后拍了拍她的脸,松开了手中的索子,仰头看着如天使升天而去的诺诺,任凭腰间的铅坠拉扯着他沉向漆黑的深水。

       摄像机一直以旁观的镜头悬浮在和路明非相同深度的水中,楚子航不知道什么样的现代设备可以做到这一点,路明非显然也不知道自己被人拍摄了。这种旁观的感觉,很像是……透过另一个世界的窗口观察这个世界的人。

       只是楚子航没时间深入思考其中的诡异,因为他也看到了路明非低头后看到的东西。看不清的深水域里有金色的光在流动,而此刻只有一个东西能在水中发出那幺强烈的亮光——龙王诺顿。他不知什么时候移动到了路明非的下方,显然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那可是五十节的速度,智力比人高出许多的物种,没有任何有理智的人相信路明非还能逃掉。

       但楚子航现在坐在这里,看着当时的回放,很清楚路明非最后活了下来。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上下一片空濛的感觉就像当初在日本东京塔……路明非此刻就在一个无天无地之所。

       一个领域从路明非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发了出去,那个领域激发的瞬间这个一直以来的废柴伸出手去缓缓地攥拳,表现出高高在上乃至于凌驾世界的气势。

       下方的光焰忽然减弱了,似乎有什幺东西制约了龙王的力量,让他再也无法轻易地使用足以融化一切金属的火焰。龙王暴躁地扭动着,却无法摆脱那股力量的束缚。

       这种诡异的情况让楚子航后心直发凉。路明非取消了诺顿的言灵,以类似守夜人覆盖整个校园的“言灵·戒律”那样的领域,那是纯粹的血统压制才能做到的……他S级混血种的血统能压制一条初代种的龙王!

       水流激荡,什幺极大的东西正在高速接近,视频里的衰仔从自己背上扯下一只古老的匣子,抠着凹槽扳开那块隐藏的金属板,里面的机件呈扇面散开。楚子航也曾携带那个眼熟的匣子进入过另一个尼伯龙根……原来在昂热让他们试着拔出来之前,路明非就曾使用过他们。

       在无天无地之所直面一条至尊的龙王时。

       路明非伸手去拔“暴怒”。手掌阔的单刃刀,笔直的刃口,可供双手交握的刀柄,看起来远比其他刀剑都更像一把屠龙宝刀。

       但是就像在校长办公室里一样,路明非没能拔动那把刀。

       楚子航哭笑不得地看着刚刚还威风八面的师弟改拔了最短的那柄“贪婪”。

在他握住刀柄之后,刀上突然有了金色的光芒流动,越来越快,震动也越来越有力,就像是……心跳。

       忽然他的表情变了,他闭上眼像是在侧耳认真倾听什么,诺顿周身的熔金光芒已经近得照亮了整个显示屏,浑浊的长江水里除了路明非和龙王没有其他任何生物,楚子航能感觉到龙王正在高速接近,他却一直没有睁开眼。

       ——因为他睁眼的时候就是出刀的时候。路明非双手握刀,蜷缩身体,往自己的小腹一顶,接着像是被一颗炮弹击飞了一样迅速后退着。

       那个操纵摄像机的人竟然也跟上了正乘坐龙王号过山车高速后退的路明非,而且画质平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所以楚子航看清了发生的事:路明非被正面撞击了,但他抱住了一个浑身青灰色的人。抱着个人并不算什幺,更糟糕的是这人的下面还长了一条龙……他正面抱住了龙王诺顿,而龙王诺顿也紧紧地抱着他。

       路明非不知怎的做到了在最完美的位置以最精巧的角度和龙王相撞,绕开了融合前龙侍参孙的巨爪、尾刺和鳞片,抱住了龙王的本体,命中了龙王唯一的弱点——他本身。

       他们好像老朋友那样紧紧相拥,却没法造成任何伤害。而那条危险的长尾忌惮龙王本身,只是在周围摇摆,不敢逼近。

       视频中路明非无声地对着龙王大喊着什么,就像在试图唤醒一个老朋友的记忆。这次楚子航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什么了,终于了解了一个原因让他感觉好了一点:在任务报告中记载了,诺顿以人类的身份隐藏罗纳德·唐在美国生活时曾和路明非是网友,诺玛的记录称二人曾在网上相约开着“灰狗”吃着热狗唱着歌横穿美利坚。

       但此刻那个龙王暴怒的黄金瞳只是在瞪着路明非,像是要把他一口吞下去,双手掐住他的喉咙,也几乎要捏碎他的喉骨。本来就毫无缚鸡之力的路明非说不出话来了,脸色渐渐泛起苍白。

        楚子航跟随摄像机看着他们在江水中无声地翻滚,不知将去向哪里,龙王那双无神的铅灰色眼睛和路明非默默地对视。他此刻也感觉到了那种无能为力,他帮不了路明非。

        但在路明非窒息前,诺顿缓缓松开了手,松开了路明非。

        路明非的表情哀戚,口型像是在说“对不起”。他把腰带解开,腰带带着铅坠下沉,而他缓缓地上浮,距离龙王越来越远。墨色的血在水中弥漫开来,沉重的龙躯慢慢地下沉,龙王的小腹里,插着一柄暗金色的短刀。

       即便想看龙王的结局,楚子航的视线也只能被迫跟随摄像机上浮,看路明非出水后立刻开始讲起白烂话,看提着急救箱的人围绕着诺诺和恺撒,看路明非双臂软得跟面条似的,使了几次劲都没能上船,只能半浮在水中吭哧吭哧地,伸长脖子通过那些人的缝隙去看诺诺醒来与恺撒相拥,再获得掌声。

       视频到这里结束,没有任何的后期制作之类的信息,只有一个古铜色的转盘飞速选择着从100%倒退到了75%。

       楚子航看了看表,这个视频不过才十分钟。现在是四点四十五。

       他的导师施耐德曾经对他提过,路明非在三峡的行动中有十分钟的时间在水下失去联系,上浮的区域恰好是龙王诺顿被恺撒击杀的水域,但是他说他完全没有见到龙王。而和他同组的陈墨瞳受到不明身份的龙类伤害,之后又表现出罕见的肉体恢复能力。这件事引起了校董会的关注。

       原来这才是真相。

       楚子航果断点开了Two for Earth。

 

       摄像头依然追着路明非,他坐在那个造于1967年的“先锋号”DK1型全动轴结构原型车车厢里,正以八十迈的速度远离尼伯龙根。这次切换出来的视频有些雪花和频闪,看起来设备不如上一次的,但是竟然带有声音。

       画面里路明非点开了诺诺给他唱的生日歌,循环再循环。他记得当时他一边试着安慰师弟一边试着把那个死去的原型车发动起来而路明非接了诺诺的一个电话,当时他把电闸交给了路明非告诉他要去争取一个机会而路明非只是在吐槽和白烂还有叫他一起快逃。

       当时他说的是真心话。他觉得路明非只是需要自信,需要相信他是和恺撒一样的男人。他想要路明非抓住这个他们一起完成的任务,他们的荣誉,抓住他的机会和他喜欢的女孩。

       他跃入外面的黑暗时想这就很好了。列车和他就像背道而驰的流星,去向隧道的不同方向,东边和西边,生和死。他给路明非选择了生,给自己选择了死。现在想来,他也许真的很八婆很多管闲事。

       路明非忽然从长椅上蹦了起来。他低着头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吼着,“别傻了啊!你们玩命就管用么?你们都会死的啊!够资格拿命来赌的……”他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只有我啊!”

       他没尝试刹车,一脚踹开了车尾的门,潇洒地说,“You jump, I jump咯!”然后他迎着时速八十公里和潮水般涌来的镰鼬,跳下了铁轨,打了几个滚之后艰难的爬起来,一头扎向隧道深处。

       原来这才是他没想明白的真相,路明非为他回来拼命了。他只记得漆黑一片的梦境中有温暖,有人接住了他,在轻唤他的名字——原来他没能拔出“暴怒”,原来是路明非张开双臂迎向了像丢一块破布般被抛出领域的他。一段钉在岩壁里的锋利钢筋血淋淋地贯穿了路明非的小腹,他却只是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喊着他的名字让他醒一醒。

       楚子航不知道路明非哪来的勇气回去,他自己甚至没有犹豫一下就选择了返回去拼到最后是因为他有言灵·君焰,继承自青铜与火之王一脉的血统引发的“君王怒火”。

       但路明非什么都没有,他的档案记录里没有言灵,和陈墨瞳一样。

       可是他真的没有言灵吗?

       刚刚看过的十分钟视频让楚子航不那么肯定了。那种命令一样的愈合和戒律一般的压制是不是言灵?路明非确实张口说话了,只不过……杀人的言灵遍地都是,可能够救人的、赐予人生命的,真的还能被称为言灵吗?那难道不是神一样的能力?

 

       “路明非?”楚子航看着那个残破不堪的龙形的自己缓缓地睁开不再闪着金黄色的眼睛,微微皱眉,“是你么?”

       “是我。”路明非轻声说。楚子航知道这个懒蛋这次没有只是点点头而是张口说了话的原因:他知道师兄已经看不见了,傲视全校的黄金瞳如今只是两个被灼烧过的黑红色血洞。

       “我做到了么?”楚子航听到自己的声音问。

       “你做到了,任务结束 ,我会写任务报告,别担心。”路明非这样说着假话,却抬眼看着远处,电光把整个空间照成白紫色,龙王如绝世的舞者旋转于镁光中。已经到了结束前的高潮,他的舞姿壮美得让人失神。

        “那就好。”楚子航攥拳放在胸口,那里是夏弥的钥匙。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叫救护车。”路明非说着就开始流眼泪,楚子航在屏幕前默然无语,他不是麻生真那样的普通人,当时他对自己的情况一向清醒理智,他清楚自己就要死了。

       “不用了,我就要死了。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管你的事?”可他当时不知道,路明非其实也要死了。

       “好奇啊,好奇爆了。”他现在也很好奇自己为什么没死。

       “因为你自己看不到,在苏菲拉德披萨馆我见到你那次,你满脸又难过又发狠的样子……还有那次你知道诺诺要和恺撒订婚,还来病房里看我,说了很多白烂的话,和我分析星座,你装出很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你没有对着镜子,看部到自己脸上那么孤独和不甘心。在英灵殿开听证会的时候,恺撒和诺诺拥抱,所有人都在欢呼,只有你站在所有人之外,缩着脖子……芬格尔说那就是‘煞笔透顶’,明知道什么事情不可能,还非要揣着希望,明明想为什么人把命都赌上,可是连下注的理由都没有。”楚子航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合做心里疏导……

       “我靠你不要说的那么煽情好不好?你当这是琼瑶剧啊?可师兄你这尊容也不像个尔康啊。”路明非一边咧着嘴苦笑一边眼泪狂飙。样子真丑,但是楚子航没有其他感觉。

       “我就是看不得别人煞笔透顶,我不喜欢什么事情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这样……会死不瞑目。”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自己轻声说。

       “这是道歉什么?”路明非问。

       “对你说过一些过分的话。我并不是说你没有用什么的,只不过你还没有经验,在有我和恺撒这样的人的时候,很多事不用你们就可以做好。但你是卡塞尔学院唯一的S级,你将会比我们都优秀……未来是你们的,都是。”他那张破碎的脸上流露出一个丑陋到极点的笑,“连带着所有的师妹都是你们的……”

       “这槽吐得好啊。”路明非捂着小腹轻声说。

       那个已经恢复了人类形态的楚子航再也没有回答他。

       路明非的瞳孔也在渐渐扩散。他不是楚子航,没有龙化的身躯,贯穿伤已经让他大量失血。

       路明非的眼皮沉沉的下坠,盖住瞳孔,像是睡着了。

       屏幕前的人屏住了呼吸。

       就在楚子航以为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余地的时候那双眼睛却又再次缓缓睁开了,就像是一次睡足之后的苏醒,又像是死过一次的重生。路明非抬头仰望,就像先民眺望星空。时间的流动似乎都变慢了,他从容而舒缓的起身,拔下自己小腹中的钢筋扔在一旁,伤口立刻痊愈,甚至没有过程。所有的镰鼬忽然远离了他,无声的悬浮在空中,好像他身边有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是不能被侵入的。这些东西是在畏惧他。

       路明非试着慢慢举起右手,对空一挥。镰鼬群瞬间溃散,好像他随后挥出了一道刀气之类的东西把他们击溃了。

       然后路明非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些惊喜的味道。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远处舞蹈的龙王,好像要把那个龙形镇压在手心里,说道:“撤销。”

       龙王壮美的舞蹈忽然出现了一丝迟滞。楚子航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撤销!”

     “撤销!”

       一声比一声更加严厉,不像是言灵,没有那么简单的言灵,像是在下达普通的命令。但是越来越惊人的重力被施加在龙王的身上,在第二声的“撤销”中,巨大的龙翼托不住龙王的躯体了,龙重重的摔在月台上。而在第三声中,那头巨大的威严的生物仿佛被无形的网束缚住了,在月台上滚动挣扎,发出愤怒的吼叫。

       龙王自己也无法停止的 “湿婆业舞”被强行中断了!!!

       这还是言灵吗?这就是S级的力量?他压制了诺顿的言灵、撤销了芬里厄的言灵、一枪打爆了康斯坦丁的额头——说来这一枪也很有问题,以路明非能打爆硬式飞艇方向舵的水准他何时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失过手?——他杀死了青铜与火之王、被夏弥和芬里厄有意无意地放过……楚子航缓缓地打着寒战,高天原在他眼前展现时他都没觉得如此恐怖。这样的血统,真的是秘党能拥有和控制的吗?

       龙长嘶起来,龙鳞怒张。芬里厄猛的站了起来,挣脱了无形的束缚。他巨大的黄金瞳中流动着变换的光,映出了路明非的身影,领域中所有的电弧和融化的铁渣都随着风暴盘旋在龙的身边。死亡的领域再度扩张,覆盖了整个空间,所有镰鼬都燃烧着坠落。这是一场熔金色的大雨。

       这才是龙第一次真正试图进攻,几乎碾碎楚子航的只不过是他的防御而已。

       而路明非只是把钉在他们周围的六把刀剑拔下,一一填入刀匣,把“七宗罪”背在背后,踏入了死亡的领域。死亡领域中的铁渣汇聚为钢铁的龙卷,裹着刺眼的电弧,正面轰击路明非。煤渣燃烧铁渣融化,扑到路明非面前的时候已经是熔铁的河流,但路明非迎着铁流上前,他前方仿佛有无形的利刃他铁流中分为二,擦着身体左右流过。他咳出一口鲜血,不以为意地吐在手中,微笑着继续向前,随手把血抹在背后的“七宗罪”上。刀剑震动,如七头活龙苏醒暴作,刀匣弹开,机件滑出,如灿烂的孔雀尾羽般缓缓张开,那把之前从未被拔出的“暴怒”震颤着发出沉雄的吼叫,好像就要破空飞去。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路明非轻声说。

        就像楚子航和耶梦加得对冲时的默契一样,在完全相同的时间点,龙和路明非同时发动对冲而去。路明非双手刀剑闪动,“色欲”和“饕餮”出鞘,带着赤红色和熔金色的光辉,暴涨为十握的长剑古刀。

        布都御魂!天羽羽斩!

        只凭人类的身体路明非就达到了楚子航龙化后的速度,他自己就是利刃,生生切开了死亡领域。龙嘶吼狂奔,双翼后掠,这头巨大的生物爆发出无法想像的速度,空气暴震,身后出现火色的音锥。他突破了音障,而同样的火色音锥也在路鸣泽身后闪现——势均力敌。双方之间的空气被速度压缩到了极限,时速二百五十公里的狂风席卷整个空间,雷鸣般的音爆中,双方以血肉撞击。速度相当的情况下,体重数十吨的巨龙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路明非被他巨大的动能推着急退,龙展开双翼贴着地面滑翔,龙翼下狂风雷霆飞沙走石。他攻击路明非就像一头巨鲸扑向一条鲑鱼,简直像是只凭着激起的水流就能毁灭对方。龙王把他一直顶到岩壁上,仰头狂嘶,岩壁也因冲击而开列。

        但龙王忽然跪倒了。他并未屈膝,也不向任何人屈膝,可是古铜色的断骨从前腿的膝间刺了出来,“色欲”和“饕餮”分别插在膝盖骨中。

        在碰撞的一瞬间路明非就毁掉了龙的前肢。

      “汝必以痛,偿还儹越!”冷漠的声音从崩溃的岩壁中传出。纷纷坠落的碎岩中,路明非鬼影一般掠空而起,双手探到背后,“贪婪”和“懒惰”出鞘,对准龙首,左手力劈,坚强如铁的鳞片开裂,右手横斩,穿透双眼切开鼻梁,十字形的伤口中血如岩浆般喷涌。

      “汝必以眼,偿还狂妄。”他把一对刀剑刺入巨龙的双眼,而后双脚猛的踏上,刀剑彻底没入,在龙的脑颅内交击,发出金属的蜂鸣声。他毁了龙的双眼。

       最后出鞘的是“傲慢”和“妒忌”,此刻路明非如猎鹰般轻盈的飞掠,踏在巨龙的后脊,砍断了龙翼的根骨,巨大的膜翼无力的垂下。巨龙如同喷发血液的火山,血液沸腾为血红色的蒸汽,他号叫着挥舞一块块嶙峋脊骨组成的长尾,这是他最后还能动用的武器,长尾巨蟒般扭动,末端的骨刺泛着刀刃般的惨白色,但他找不到路明非的“眼”,因为他自己已经没有眼睛了。

       “汝必以血,偿还背叛。”名为“傲慢”的汉八方古剑穿透骨刺把他钉入地面,名为“妒忌”的太刀贯穿龙王的后脑只留下刀柄在外。六柄刀剑之间共鸣起来,巨龙全身燃烧起刺眼的金色烈焰。

       这才是最终成型的、青铜与火之王的炼金领域,这才是由炼金术王者留下的杰作。真正的七宗罪是配套使用的,仿佛金属的牢笼死死的束缚了巨龙的动作,看不见的力量之钳挤压着龙的全身骨骼。

      “真悲哀啊。你仍是以前那个不动脑子思考问题的小孩。”路明非站在龙的脊背上,身影就像是孤峭的砾岩之山,他欣赏着龙的挣扎,无喜也无悲。“暴怒”无声的滑出刀匣,像是接受了召唤一样,自己把刀柄递到他的手中。

       他狂笑着狂奔起来,拖着巨大的斩马刀,这柄巨型武器在他手里显得极其的体格悬殊,搞得他好像是缀在刀柄上的一个小人偶,却没人能否认他的锋利。

       斩马刀破入了龙的脊背,他推着这柄巨刃奔跑,一块又一块的龙脊骨在刀刃下分裂,就像神以刀刃犁开地面留下鸿沟,他的背后一线数人高的血泉射空,仿佛龙背上开出了大丛的深色鲜花。看着这个爬行类隐藏在脊骨中的重要器官被毁掉,楚子航才明白就是因为忽略了这件事才给芬里厄留下反击的余地。他的爬行动物学拿的是满分,看来龙族就像恐龙一样,过于巨大的身躯如果只有一个神经中枢是无法控制精微的动作的,因此他们把另一个“大脑”、密集的神经节藏在了脊柱里。

       他们对龙的理解还是太粗浅了。

       路明非松开“暴怒”的刀柄,踩着龙首越空而起,却没有坠落。

       他被狂风托住了,巨大的骨翼张开于背后,以翼和身组成巨大的十字,立于虚空和黑暗之中,金色瞳孔中闪烁着愤怒、仇恨和君王之罚的冷酷。他伸手向着下方的巨龙,说出了最终审判的圣言:

      “我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

        然后他仿佛力竭一般闭上了眼,和芬里厄一起从高空跌落在地上,摔打起来的尘埃遮蔽了屏幕。

        楚子航这才吐出一口气,在刚才的战斗中,他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这才是龙类和龙类之间的战斗,他和耶梦加得的战斗作对比的话,只是混血种之间的战斗水平而已。从记载看来,耶梦加得的力量确实是八位君主中最弱的,她的优势是学习和模仿。也确实如她自己所言,她的言灵之力弱于自己的哥哥。而路明非,甚至在最后张开了属于龙类的翼……这样的膜翼他只在日本面对龙形死侍时见过。

       但现在褪去鳞片的男孩,还是那个路明非。

       没过一分钟路明非就慢悠悠的醒了过来,与此同时黑暗里的巨龙也缓缓的站了起来。楚子航在电脑前和他一起惊得蹦了起来,脑袋撞到了上铺的床板。

       龙剧烈的咳嗽起来,看来这家伙和路明非的状态都很够呛,彼此都是油尽灯枯……不过面对一条油尽灯枯的龙,楚子航和画面里的路明非显然都不觉得油尽灯枯的人类这边有任何获胜的希望。

       龙开始呕吐了,他吐出了大摊大摊的血,还有被血污裹着的……素白的人体。

       夏弥!他没有吃掉夏弥,只是把这个女孩藏在了嘴里。楚子航并没意识到自己还能再次看到这个女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微微触动了一下,然后才惊觉,他们面对的都不是海拉,真正的死神海拉……恐怕没有人能杀死。

       “姐姐……”这头庞然大物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舐着夏弥的脸,“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

       “喂大家伙!你真的很烦诶,你难道是属复读机的么?”路明非轻声说,可他的眼泪无声的漫过面颊。

        龙舔尽了夏弥身上的血污,重新把她变成那个洁白无暇的女孩,然后把她轻轻的叼在嘴里,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他大概是想离开,可他看不到路。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就像是一条离开了狼群的小狼,没走几步,他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塌,蜕变为一具古铜色的枯骨。

        他死了。

        这个尼伯龙根随着龙王的死亡开始崩溃,巨大的古铜色石块从空而降,却再也没有镰鼬飞出,地面开裂,一切都在粉化,狂风席卷,摧枯拉朽的扫荡着。这里已经绝尽了生机,剩下的两个活物是路明非和楚子航,也许是唯一的,因为跌跌撞撞挪到楚子航旁边的路明非抖着手,像是已经试不出他的呼吸了。屏幕前的楚子航本人以极其超然的态度看着他拖着自己的“尸体”靠在一个石墩上,和他并肩坐下,看着眼前末日般的景象,居然觉得还蛮能接受的。

       路明非又开始说白烂话了。

       “我说师兄我们看起来是要挂掉了,我可从来没有想着要跟一个男人一起挂掉。”楚子航心说你可能没得选择了。

       “好吧,我想我喜欢的是诺诺,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诺诺。”楚子航心说我早就知道了。

       “你说我俩那么卖命拯救人类会不会有人知道啊?”路明非目光迷离,“还是蛮想有人知道我们那么拽的……比如诺诺嫁给恺撒了会用我俩的名字给孩子齐名什么的,说起来‘楚路·加图索’看起来还蛮有点像个意大利人,对不对?”是啊,也许,可为什么恺撒和诺诺的孩子要像意大利人?就不能像中国人吗?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我还在吐槽……也许吐槽就是我的人生什么的……”你在迪利亚斯特号快解体的时候也在对我吐槽,确实很有“生命不息吐槽不止”的精神。

       但是有一列灯光通明的地铁激飞了满地的碎石和碎骨,沿着依然红热的铁轨停在他们面前,全部车门轰然弹开。楚子航和屏幕里的路明非一起愣住了。

       楚子航愣住是因为不锈钢的车身上有人用喷漆罐刷着鳖爬般的一行字,“COME ON,BOY! GO HOME! 别哭哦!睁开你的小眼睛看好!这就是你宿命中的SOUL BROTHER的伟大应援!”

       这是什么情况?

       路明非一个鲤鱼打挺把楚子航扛了起来,艰难地挪向了地铁。

      “不要死啊!师兄。”他嘶哑地说,“我们已经杀掉了龙王,回去就能牛逼了啊!别他妈的死在这里啊!我们回去就能四处得瑟了啊!绩点、奖学金、女朋友……想什么有什么……你还可以再罩我两年,我老大不靠谱你也是知道的……不要死!我朋友不多的……”

       他擦了擦脸上糊着的泪水,再努一把力气一步步向前。

       真是奇怪的励志词:绩点、奖学金、女朋友……虽然恺撒不靠谱但他毕竟还算学生会成员吧?虽然……这也跟自己罩他没有什么联系。

       接着楚子航注意到了被正努力扛着他走路的路明非忽略的东西:在他自己残破的身体表面,不可思议的治愈正在进行,内部脏器恐怕也是这样,因为他清晰地看到了折断插进肺里的肋骨被强劲的肌肉拔了出来移回正确的位置,断骨相连,简单地像是焊接两段钢铁,他的肌肉从僵死恢复到柔软。

       夏弥的钥匙掉在了地上。这次路明非注意到了。

      “师兄,我看你才是傻逼透顶吧?”路明非看了一眼那东西,喃喃地说,弯下腰捡了起来。

       画面结束,进度条停在了50%。

       北京地下的尼伯龙根里,最终还是路明非做到了。后来的任务报告还是出院后楚子航写的,他想当然地以为路明非只是回来接他送了医院抢救,没去问细节,却没想到他错得离谱……就像三峡的行动里路明非说自己没看到龙王一样,这一次他只是沉默地在楚子航的报告后面签字,拒绝了屠杀龙王的荣誉。

        楚子航先是觉得愤怒。他和恺撒一样都是骄傲的人,他想立刻起身去找到路明非,质问他为何不说出实话,为何要让他获得本应属于S级路明非的荣誉和赞赏。

       然后他忽然觉得心口微微地疼痛,想起了路明非说过的话。

      “反正师兄你是不会委屈的,从小到大你都是拔尖的,你不懂的。”

       他没有出头的必要啊,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楚子航和恺撒杀死了龙王,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废柴……因为,没有人期待他啊。他没有必要做到最好,他的委屈没人看得到,同样的,他的荣誉也没人看得到。

       另一件阻止了他立刻去找路明非的事,是剩下的那个视频,Three for White。

       深深吸了一口气,楚子航点开了那个视频。

       这次的画质和第一个一样好,也和第一个视频同样没有声音——第二个视频虽然有音轨,却很不稳定,在路明非和芬里厄对冲的过程里甚至几次黑屏,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一直在刺激楚子航的耳膜。没有声音确实遗憾,但在他看到屏幕上的50%闪动着消失后呈现出的东西时,那点遗憾就没有了。

       那是红井,他们狙杀神的第一战场,跟昂热去了海萤人工岛第二战场阻止尸守潮的楚子航和恺撒并不清楚红井里发生了什么,其他人知道的所有也都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延缓了90分钟才发射,因为EVA声称有最高等级的命令要她保护“第二套屠龙系统”,并且在最后也命中了目标。没有人知道所谓“第二套屠龙系统”是什么。

       现在楚子航知道了,他看着在山路上抛弃了兰博基尼走向漫山遍野的白色蛛丝的、面无表情的路明非,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高级别命令才能做到让一切事务都为“第二套屠龙系统”——单枪匹马的路明非开道。

       接着他随着路明非一起惊惧不已,因为随着镜头他也看清了那山顶积雪般美丽的白色蛛丝覆盖之处,其实是植物枯萎、动物干瘪、生机尽绝。随着路明非摇摇晃晃扑到红井中心,他也看到了遍地尸体,还有相拥着被包裹在血红色的茧丝里死去的兄弟:源稚生和源稚女。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对拥有皇血、身为黑道至尊的后人的兄弟的结局。但路明非的目光只是扫过了兄弟俩,就黏在了一切茧丝的终点——上杉绘梨衣身上。

       路明非来晚了,她已经被人抽干了血变得干瘪枯萎。

       他看着路明非小心翼翼将她从白色的茧衣里剥了出来,用刀轻轻挑开她的脊背,将一截断骨挖了出来——楚子航悚然悟透那才是八岐大蛇、白王血肉的真相,所谓“圣骸”,本质上就是一个寄生虫,上杉绘梨衣是作为最后的祭品和容器被牺牲的——十八般武艺把它碾成碎屑,麻木的表情和机械的的动作里透露着凶狠。他看着路明非动作轻柔地为黑道公主穿上自己给她买的裙子,因为鞋袜的问题脱下重新更换了长裙摆的,扶她在井壁上坐好,从她身边的旅行箱里拿出她所有的玩具摆在她身边……忽然那个轻松熊被路明非无意中翻了过来,他看见了底部的标签,“Sakura&绘梨衣 Rilakkuma”。他看着路明非颤抖着把每个小玩具翻过来看它们的底部:“Sakura&绘梨衣 Hello Kitty”、“Sakura&绘梨衣Duck”、“Sakura&绘梨衣Kiiroitori”、“Sakura&绘梨衣Keroro”……

       默片里的路明非发出无声的吼叫,跌跌撞撞地退后,很久很久才恢复平静。他低下了头,静静地站在井底。

       所以,这就是让路明非和日本分部三缄其口的上杉绘梨衣的结局吗?怪不得最后看到她签字的支票本时,路明非整个人如同此刻在井底一样,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片刻后楚子航才发现自己错了,路明非不是在哀悼……

       他就像楚子航在这些年里做的一样,他不需要哀悼。

       他只需要复仇,向夺去他珍视的女孩的东西复仇!

       路明非的头发如瀑布般生长,指间、鼻尖、下颌,身体的每个末端都生出白色的细丝,这些丝把他和整口井连为一体。他孤独地形成了一个茧。茧中生出的细丝把附近的尸体也包裹起来,除了源稚生源稚女和上杉绘梨衣这三兄妹之外,其他早己没有呼吸和心跳的人再度睁开了眼睛,赤金色的眼睛!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龙化,全身被鳞片覆盖,双翼刺破后背血淋淋地展开,一个接一个地悬浮在空中,围绕着路明非形成的茧,仿佛忠诚的武士,守护着皇帝的苏醒。

       那个白色的形状很快破茧,一个矫健的龙形以残暴的姿态撕裂了包裹他的茧衣跃了出来。路明非的全身都笼罩在坚硬的麟片中,那些麟片上流动着美丽的光泽,像是用青铜甚至赤金打造的,锋利的骨骼突出身体表面,像是弯曲的利刃,钢铁般的肌肉在鳞片下缓慢地起伏,全身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这是人类和混血种已知的历史里完全无法解释的情形,这是楚子航第三次目睹路明非赐予别人和自己“生”的力量。他无法理解这龙形从何而来,就像无从理解为何会有这种混血种获得龙类外观、获得鳞片的方法:楚子航的理论知识自问还是过关的,已知的除了狮心会的核心技术“爆血”、那个神乎其神的“皇血”、和没了后续的“尼伯龙根计划”,他不知道有什么人——或者说什么东西可以赐予血统,就算有,也不是如此诡异的茧化!夺去生命如此简单,但赐予生命和血统……除了隐藏在传说和历史的阴影中的,那头黑色的巨龙,他无法做出其他猜想。而这个猜想太恐怖了,仅仅只是思绪游离过去,他就无法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像是多年前那个雨夜他在第一次听清那些死侍的话语时同样无法控制的颤抖。

       沉雄的龙吟响起,圆月把水银般的光洒在覆盖了洁白茧丝的井底,也照亮了破茧而出的少年狰狞的身躯和那双张开的巨大的膜翼,他被自己的阴影遮挡,仰头看向月亮——他的脸还是路明非的脸,却更为精致、五官更为分明,显得更为清秀,他身上混合着人和龙、天使和恶魔、少年和恶鬼,种种不同的元素构成了这个形体。他的身边悬浮着龙形的死侍,那些新死的神官和猛鬼众在他的命令之下重新获得生命,成为一支能飞的军队。片刻后,他带着这些死侍腾空而起,仿佛火流星从地面射向天空,又像是燃烧的凤凰从烈火中复生,带着光焰的影子在夜空中划出明亮的轨迹。

       镜头跟随他略过云层,远远地一个白色的龙形擦着心神原型机的尾翼掠过视野,心神的驾驶员做出了一个普加乔夫眼睛蛇机动后,在笔直下坠的过程中……全弹发射!

       远远看去楚子航也知道那纯白的生物是重生的神。他被恐惧淹没了:难道他们搞错了,其实他们没能阻止白王的复活?!

       那架心神做完那个普加乔夫机动后再也没有飞起来,它的燃料耗尽了,摇晃着下坠。

       那条龙在远处的云端之上,俯视它如被长箭穿胸的鸟儿那样跌落。那条龙……赫然长着赫尔佐格博士的脸!

       随着镜头拉近,楚子航愈加看清了这张脸。几十种逻辑可能在他的大脑里沸腾,终于把一切串联了起来:那就是培养了源稚生的橘政宗,那就是邦达列夫,那就是率领猛鬼众的赫尔佐格……他们是同一个人。上杉绘梨衣是他养大的过滤白王神智侵蚀的祭品,是他用来获取白王新血、保留自我意识的工具。就像风间琉璃所说,他确实吃掉了蛇岐八家所有的价值。

       心神的驾驶员没有使用弹射装置,也许是弹射装置失效了,但能以龙族的方式思考如楚子航非常清楚,如果那个驾驶员弹出舱外,这位新即位的白王也绝不会放过他。

       随着摄像机逐渐靠近坠落的飞机,楚子航才发现,那个驾驶员不是他,而是她!是一个看起来未成年的小女孩……卡塞尔学院比他低一级的校友,那个曾在教堂里与他进行君焰对冲的三无少女,血统评级A级的俄罗斯裔女孩,在高天原前的谈判里劫持了风魔小太郎的人,零!

       楚子航不知道她是如何逃出高天原又劫持了一台原型机并且与白王缠斗至今的。但他知道,他此刻希望这女孩不要死去。这将是秘党极大的损失。

       像是和他心有灵犀一样,那个龙形的路明非也高速逼近了心神,利爪像是撕裂一张纸那样轻松抓开了座舱玻璃,零被那个燃烧的影子、被浑身鳞甲的怪物紧紧地抱在怀里。

        心神和地面碰撞,无声地化为巨大的火球,但零在—万五千米的高空中,被路明非摘下了飞行头盔。他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亲吻她的面颊,帮她把伞包系好,让她脱离了战场。

       云潮在路明非的脚下翻涌,因为反射月光而呈现出明媚的银色。他根本不必鼓冀飞翔,只需把那诡异长出的双翼张开,就有狂风将他托起在这云海之上。他虽现出神圣的十字形,身形却狰狞可怖。他的身边悬浮着龙形的死侍。

       跟长着龙尾的赫尔佐格相比,他才更像是究极的怪物。但如果楚子航没看到之前的事情,此刻只会以为他是漫步在湖边的孩子,忽然仰头,天真的瞳孔里映出了月光。

       路明非和赫尔佐格说着楚子航听不到的话,他完全读不出他们的唇语——可笑,谁能读出爬行类嘴巴开合的唇语?他也不需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因为他清晰地看到了赫尔佐格极度的震惊和崩溃。

       突然对话就结束了。空气在压缩之后猛地爆开,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凝固汽油(敏感词)弹在路明非面前不远的地方爆炸。楚子航对它再熟悉不过。

       那是言灵·君焰。

       路明非做出了一个打响指的动作,原本威猛的火焰忽然间就消失了,像是被另一个空间吸走了。

       随之而来的是“风王之瞳”,也是楚子航再熟悉不过的,帮他学会了如何精确控制君焰爆发的言灵;耶梦加得所模仿过的,天空与风一系的高阶言灵。

       又是一个响指,高速流动的空气忽然归于绝对静止。

       各种楚子航见所未见的高阶言灵在短时间内被释放然后被取消。但路明非也没有试图动用言灵,显然白王是有同样取消言灵的能力。他手腕下垂,手里原本提着的两块从心神机身上撕扯下来的金属碎片迅速地融化,再度凝结。不过十几秒钟后,它们成为了朴拙但是锋利的巨剑形状。

       布都御魂,天羽羽斩。在北京的尼伯龙根之后楚子航又见到了着两把日本历史上的神剑。

 

       楚子航清楚,自己正在目睹的,可能是从人类开始记录历史以来再没有过的灿烂决战。

       天空中阵阵雷霆,闪电—而再再而三地照亮了乌云间的空隙,像是有闪光的龙在乌云之间穿梭,喷吐着雷电。他看到超高温和超低温的高速空气流交替着割裂云层,也割伤决战的双方。他们在云层中钻出巨大的空洞,很快又被周围涌来的云填满。

       有几次他们接近地面,在被水淹没的街道上以超音速掠过,沿途的玻璃全部崩裂,滔天的狂浪在他们离去之后几秒钟才到达最髙处。原本有些街区还亮着灯,但他们经过的地方,高能粒子流扫荡过去,过载让所有的电闸跳闸。

       楚子航跟着那个神奇的摄影机,看着他们的战场从代田区去往新宿区,然后是港区,最后离开了陆地去往海面上空,看着远处赶来增援却不敢靠近这个空域的F-2战斗机群。

       他终于明白了,这才是王与王之间的死战,无所不用其极。

       浓密的乌云忽然破碎,双方如流星般碰撞在一起,然后弹开,各自落向海面。

       他们还没有触及海面,一个强大的言灵已经被释放,领域极速扩张,把几公里之内的海域都笼罩在其中,那是极寒的领域,领域中的海水,连带着水下游动的鱼类都迅速地凝结。海浪被凝结,空气中的水分都凝结,一瞬间就有风雪横扫过这片大海。

       他们落在了冰面上,灼热的龙血也滴落在冰面上,他们都跌跌撞撞地退后,吸入大量空气,压迫伤口愈合。朴拙的巨剑碎成不到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碎片,零落在冰面上,赫尔佐格将手中的那名死侍狠狠地撕成两半。路明非缓缓地跪下,破碎的鳞甲中,数不清的孔洞在出血。

      然后他支撑着身体又强行站直了。但也只是站直了而己,究竟是以人类的身躯做到龙化,跟那个白王相比他始终是不完整的。

      他的千军万马都被赫尔佐格抹杀了,在王与王的死战中,死侍就太弱小了,他最终还是孤身奋战。他的半数鳞片已经被赫尔佐格手里的那柄天丛云剥去了,血肉模糊的身体像是被刮过鳞的鱼那样,透过那血肉模糊楚子航惊讶地发现此刻路明非的骨骼像源稚生那样的皇、像完整的龙类一样有上千根,而此刻这些骨骼里足有两百根以上已经折断。跟这些相比脏器的伤才是最严重的,楚子航一眼就看出了赫尔佐格的战术:他凭借锋利的天丛云,以极快的速度反复攻击同一处,洞穿了鳞片之后在脏器上造成巨大的伤口。对于龙类和精英混血种来说,外在的伤口都是随时可以愈合的,但想要治愈身体里的伤口就没那么容易了。无数次的碰撞中,经常是以路明非被贯穿结束。只不过靠着血统优势,他不断地治愈伤口,然后再度冲上去。

       楚子航突然明白了他之前在北京地下铁里说的话,那句“够资格拿命来赌的,只有我”。

       赫尔佐格忽然爆出楚子航听不见的狂笑。对此路明非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

       明明已经油尽灯枯,他却还是在微笑着跟赫尔佐格对话。

       然后迎着锋利的天丛云冲向了赫尔佐格。此时此刻楚子航毫不怀疑路明非是在为什么拼命。

       天丛云狠狠地洞穿了路明非的心脏,楚子航在一瞬间差点捏碎自己的指骨。他看着路明非鼓动双翼带着赫尔佐格笔直地升上天空,毫不在意被白王的利爪反复刺戳。

       他狠狠地咬在了赫尔佐格的颈部动脉上,就算只剩下指甲和牙齿,也要战斗到底。

       楚子航毫不怀疑,如果他此刻能听见赫尔佐格痛苦的尖叫,他会因此做一辈子的噩梦。那条龙拧动天丛云,想要彻底毁掉路明非的心脏 。

       但路明非依然像是毫不在乎,他把最后的力量都用在了飞行上, 空气在他们身旁极速流过,他带着赫尔佐格到达了三万米的高空,那个摄影机也升到了那么高(现在楚子航已经可以相信这台摄像机也能跟随他们乘坐迪利亚斯特号下潜然后出舱行走了),镜头里的地平线渐渐呈现出弧形,岛屿和陆地迅速变小。在楚子航的认知里在这里"真空"的概念应该已经开始出现,空气变得极其稀薄,元素密度恐怕也低到了极致。龙类的飞行极限也不过如此,没有空气的存在,没有风元素的辅助,纯血龙类也无能为力。

       路明非金色的瞳孔渐渐暗淡,这是龙血效果退去的征兆,赫尔佐格剑上挑着的怪物,正在从狂暴的魔鬼变回那个怯懦的、爱吐槽的年轻人。

       赫尔佐格抓着路明非的脖子,从他的心脏中拔出天丛云,左右砍去那对膜翼。

       楚子航此刻才终于相信,路明非再如何龙化也是人类,路明非就是那个秘党等待了千年的人。

       因为他看到路明非用最后的力量发出静默的咆哮,双拳猛地击打在赫尔佐格的胸口,无力地坠向遥远的大地。

       忽然那刺眼的光亮降临,那个尽职尽责的摄像机将镜头对准了天空,六道并行的火流星划破了夜空,笔直地向着赫尔佐格的头顶坠落。

       这是近地轨道上的天巡者全弹发射!剑槽中的六支达摩克利斯之剑全部坠向地面,笼罩了赫尔佐格所在的空域。近地轨道上的天巡者每90分钟绕地球—圏,此刻它再度到达东京上空,灼热的高密度金属棒在飞行中分解,半融化状态的金属碎片组成了密集的打击网,流星群笼罩了赫尔佐格,通红的矛贯穿了赫尔佐格的身躯,造成了爆炸撕裂的伤害,龙类的躯体上颈椎一节节炸开,钢铁般坚韧的肌肉撕裂,磅礴的大力带着新的白王坠向地面。在十几秒钟内一切就结束了,六支达摩克利斯之剑,六枚小型核弹的强度,带着它们的猎物笔直地坠入日本海,洞穿了刚刚冻结的那块巨冰,狂浪滔天而起,再化为暴雨落下,掀起了巨大的海潮——天谴降临。

       一万年前,前一代的白王被处死在封冻的海洋上,今天新的白王也被处死在封冻的海洋上。历史总是这样重演。

       但楚子航并没有忘记路明非还在坠落的过程中,他失去了膜翼,筋疲力尽,只能任地心引力牵引着坠向地面。

       路明非就快要死了。每次都是这样,但这次千钧一发之际还会有奇迹么?

       楚子航知道奇迹是有的,因为路明非毕竟还是活了下来。

       镜头里闯进了一架敞开货舱口的黑色轰炸机,它以差不多相同的速度笔直地下落,路明非奋起最后的力量,抓住了货舱中抛出来的救生索。在他爬进货舱的同时,轰炸机猛地拉了起来。 

       几分钟后,轰炸机掉头转向了东京,绕着东京天空树缓慢地低飞巡航。

       视频完结,古铜色的转盘飞速倒退,在25%的位置停了下来。

       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六点了,楚子航维持着他面瘫的表情,坐在路明非的床上,对着电脑屏幕,久久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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