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翊凌澜

租房贝克街的霍格沃茨毕业生兼使用涂抹血液锭剂炼金子弹的荣耀玩家其实是一条文鳐鱼𓆡𓆝𓆟𓆜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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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靖苏】长林丰草结华芝(第九瓣梅)

写在前面:千粉反馈,每坑一填,第一弹,给靖苏。所以这一周要依次填一下其他坑了,嗯。

正好我也考虑一下,以什么理由看宅子,并且怎么搞出兰园藏尸案来。


【第九瓣梅】半面妆

夜风轻轻吹散烛烟 飞花乱愁肠

共执手的人情已成伤

旧时桃花映红的脸 今日泪偷藏

独坐窗台对镜容颜沧桑

 

人扶醉 月依墙

事难忘谁敢痴狂

把闲言语 花房夜久

一个人独自思量

 

世人角色真是为谎言而上

她已分不清哪个是真相

发带雪秋夜已凉

到底是为谁梳个半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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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叶下,江波连,秋月照浦云歇山’虽然精巧可爱,江月叶的描述宛如其境,但与前宋谢庄在《月赋》里的那句‘洞庭始波,木叶微脱’相比,已经还是差得远了。不过,仓促之间你能从‘洞庭波兮木叶下’一句联想至前齐的陆厥,已经很是不错了。‘木叶’的用法,还有它与‘洞庭’、‘高树’、‘后皇嘉树,橘徕服兮’的关系,需要你回去自己再斟酌一下。这些书我已经按顺序给你排好了,你回去慢慢看,随时可以过来问我。”

    萧景琰此刻正坐在言府的东厢房里,看梅长苏翻了一本书一点一点考察庭生现在学问的程度。

    三个孩子在他们离开后便被蒙挚送到了宫外,本应是去他府里,但半途遇到言二公子,说孩子们的一应用具还在侯府里,现在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去靖王府,未免也太寒碜,显得言府太小气,孩子们又年纪小,乍一换了环境可能还会睡不好云云。总之靖王府的车驾就半是被胁迫半是无奈地把孩子们带回了平陵侯府,而出宫后的靖王殿下在回府之后,又不得不出门寻了过来。

    但此刻,看着庭生认真的小脸,和梅长苏在讲学时终于活泛了一些的神情,再想到方才梅长苏迎候在阶前向他执下属礼说“见过殿下。”三个孩子排在他身后一齐拜倒的场面,他突然就感觉到了许久不曾体会的岁月静好。

    见他们的授课告一段落,两人各自沉思,萧景琰不由问了一句:“先生在想什么?”

    问完之后方觉冒犯,忙试图补救,“庭生从前读的书,可是有什么问题?”

    “不,没什么问题,”桌边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有些意外和迷茫地看着他,梅长苏也是明显一愣之下方回答,“只是他自己选书的时候,有些过于急进了些。苏某刚才想的还是那个‘木叶’的问题罢了。”

    “哦?”

    不知他是真有兴趣还是怎样,梅长苏对此刻似是十分虚心好问——虽然是在问他的想法——的萧景琰有些无奈,还是不得不回答了他:“我朝的文人也写过和‘木叶’相关的诗文,我在思索在梁时的王褒与柳恽,谁的句子比较好。”

    “可是那句……‘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靖王迟疑地问。

    “殿下也知道?”梅长苏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确是柳恽的这一句。王褒的‘秋风吹木叶,还似洞庭波’也是极好,一时之间有些踌躇,不知该与庭生介绍哪一位。殿下若是也有指点,不妨一起探讨。”

    “本王已是多年不理书卷,这都是幼年时被夫子皇兄硬压着看的。”靖王殿下摇了摇头,“怎敢与琅琊榜首论辩。那二位虽是我朝名士,但如何也差先生许多。”

    “过江名士多如鲫,苏某算得上哪一个呢,”梅长苏也摇摇头,“略有薄名罢了。”

    “先生不必过谦,琅琊阁的评价总是中肯的。不过今日已晚,我该带庭生他们回府去了。”

    “那便让他们收拾收拾吧,苏某就不远送。”梅长苏起身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靖王也颔首回礼后转身,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走到门边,突又停住,跟在他身后的庭生差点撞到他身上。

    “庭儿,你先叫上那两人,准备好了之后一起去马车里等我。”靖王说。

    “是。”庭生很快就离开了。

    “殿下还有何事?”梅长苏敛眉问。

    靖王几步迈了回来,又重新坐下,一边动手铺开毯子一边道:“先生盖着毯子还冷么?现下还没到冬至日……”

    梅长苏本来在腿上盖了个小毯子,刚才起身相送滑了开来,此刻一面说着话一面就有些微抖,几次将手指放在嘴边呵气。

    “……谢殿下。”被毯子裹住的江左梅郎如是说。

     萧景琰俯身盖毯子时离他极近,鼻端如同前几次贴身时一般萦绕着寒梅香气,不由得握住了他的手,只觉触手冰凉,便摩挲着为他取暖,“这身子究竟如何伤损得如此严重……”

    “殿下,”梅长苏抽回双手,将毛毯拉高,口气十分的清淡,仿若刚刚出唇,就融化在了风中一般,“请你以后……能不说这些就不说吧……我的确难以得享天年,但所谋之事,必无差错,请殿下放心。”

    萧景琰凝视着他苍白如雪的面容,半晌没有再开口。

    “殿下可还有事?”梅长苏问了同样的问题,试图将刚才的那一段不该出现在主君与谋臣之间的对话消弭于无形。

     萧景琰见状,也配合地低头坐回原处,想了想,开口询问道:

    “先前在殿上那场比试,本王就有些疑惑,还请先生赐教。”

    “殿下请讲。”

    “那北燕百里奇的身法并无奇妙之处,就是浑厚扎实,若是比试时对方以技博力,根本无从下手,一个防卫空隙,便会惨败下来。过刚则脆,先生没有说错。但……本王见过先生授业过程中的初练,先生所教的阵法,依本王所见,仍不足以令三个孩子打败百里奇。”靖王有些犹豫地说。

    梅长苏一抬眼,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靖王。他倒是忘了,这位郡王殿下也是有武功在身的,只防着柴明和郡主,却忘了他,也是自己惯性的疏忽。斟酌了一下,他还是照实回答了问题。

    “殿下慧眼,当然能立即看出这套步法和剑招的攻击力都不强。但是殿下也不能否认,它们练熟后有一个极为明显的功能,那就是使人产生视觉上的误差与混乱。唯快不破,当一个人的身形移动及出招过程让别人看不清楚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本能地认为那一定是极为精妙、威力惊人的武功。而那三个孩子要做的,就是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身法和出手,这样当百里奇倒下来的时候,大家才会觉得他一定是被那奇巧到无法辩识的武功击倒的。”

    “至于百里奇为什么会败,其实非常简单,非常容易解释,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

    “百里奇是江左盟的人。”

    “但北燕那边……”

    “他们出发时定的就是先抑后扬的策略,先让那百里奇隐藏实力,之后再奇兵突起。我们的人易容替过去,不过顺水推舟,完全照他们的计划行事,这才不会招人疑心。”梅长苏淡然道,“借力打力,对方要是完全不出招,我们反而不好出手呢。”

    “你……在来京之前,就安排好了这些?”靖王又是了然又是心惊,又有些担忧。了然于胜利的轻松容易,心惊于他的步步为营,更担忧北燕发觉之后的事情。

    “殿下,要想在这帝都之内翻云覆雨,达到我们想要的那个目的,我自己当然要先成为一个重要的人才行。太子和誉王再看重我,也比不上皇帝陛下的青眼相加。所以当初布这个局,原本只是想自己出马,大大地出一个风头的。”梅长苏的视线移向西窗方向,仿佛是想穿透那窗纸,看到门外那个小小的孩童似的,“如今为了庭生,稍稍变更了一下计划,反倒感觉更好,更自然。也算是上天助我吧。”

    “先生是否真心想收庭生为徒?”靖王沉吟片刻,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自然是想的。”梅长苏一顿,“只是殿下若嫌苏某身份低微,愿为庭生寻得名士宿儒指导,苏某也十分理解……”

    “先生才学,本王最是相信。”萧景琰嘴角一抬,竟是笑了出来,“本王这便回去令人准备水芹、枣栗,这几日就让庭生行了释菜之礼。”

    “这……”没想到他居然真打算让庭生拜他为师,还要郑重行礼,梅长苏一时讶异,没能接上靖王的话。

    “行礼之后,庭生日后对先生的称呼也只会是先生,不会与他人一般改为王妃。只是庭生似也不知叉手为礼如何做,这整个释菜仪程,怕是还要先生亲自教导。”萧景琰有些看好戏般说。

    梅长苏登时有些哭笑不得。让即将接受拜师礼的人去教学生如何行这个礼、说什么话,再加上称呼的转换,面皮薄一点的怕是已经羞死了……接着他才反应过来:

    这头水牛,莫不是在调戏于他?

    “孔子困于陈蔡间,七日不得食而弹琴于室,颜回释菜于其户外,以示对老师的敬重和不离之意。”梅长苏恭敬回答,“开蒙开笔,执弟子之礼,最是庄重,苏某也知道庭生的情况,自会令殿下满意。只是还望殿下不要怜他之苦,过于溺宠。不如就送入军中磨练,让他早些知道什么是男儿慷慨。不要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只余满腹机谋……”

    萧景琰的身影似乎僵硬了片刻,讪讪道:“先生说的是,那,时辰不早了,本王告辞。”说完也不等梅长苏起来相送,便直直地出院去了。

 

    次日的所谓文试未曾因这个事件而取消或推迟,但无论是对参选者而言,还是对主办方而言,这场声势浩大的选婿大会至此已完全变成了一块鸡肋。在这一群心思各异的人里,最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就属北燕使团了。拥有一个武功超绝的百里奇,本是他们的骄傲和自豪,百里奇也确实是所有候选人中唯一一个有希望能击败霓凰郡主的人。可没想到水满则溢,横空杀出来一个病怏怏的苏哲,不知使了什么邪门妖术,让这位硬功高手输得莫名其妙。本来输就输罢了,丢个脸而已,调整好心情大局仍然没有改变,可百里奇不知怎么回事,战败的第二天就从驿馆里消失了,北燕大使请托了九门提督全城查找,也没翻出半块影子来,反而白让大梁的官兵们看了笑话。求亲的事情没有办好,带来的人还丢了一个,恐怕这位倒霉的正使回国之后,不知有多苦的果子要吃呢。

    当然,这样一场盛会也不会全无受益者,而其间最没费什么力气,但又获利最多的人,显然便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苏哲了。

    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病弱青年,先是有个少年护卫武功高绝,因此颇得蒙大统领赏识交好,接着又调教幼童以奇幻手法击败武试第一人,展示出了他本人的超强实力,后来主持郡主文试时满腹锦韬秀略,耀目的才华颇得圣上赞誉,听说在靖王妃的身份确认前,还曾以白衣之身蒙御书房私召,对谈了近两个时辰,虽然谁都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其后的丰厚赏赐和客卿尊称,无一不表明了这是个正当红的新人,绝对不可小瞧,甚至已有号称消息灵通人士断言,这苏哲百分百是早就内定好的郡马人选,其他所有人都是陪他来玩的。这样的流言传出来之后,自然激起了不小的风浪。就算大多数的人的参选目的并不只是为了郡马之位,但被人拖着陪玩仍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然而不过一天功夫,越贵妃被黜降,太子被罚闭门思过,国舅爷家新来的大公子被赐婚给靖王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朝野。由于中书省宣布此前一个事件时用语过于模糊,只有“违逆圣意,侍上不恭”八个字,反而惹得流言纷纷,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接连出炉,充分体现出了人的想象力真是可以无限扩展。

    至于后一个消息,除了让郡马的流言不攻自破之外,大家都不免慨叹:这靖王果真是不得圣眷,虽然是给他找了个坤珍,也是侯府嫡子的身份,却是苏哲这样的病秧子,又是来路不明刚刚过继来的,真是可怜极了。有还记得当年那纸婚约的,也只是感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却没人对靖王堪称妥协的举动有何议论。毕竟他生受了那样多的谪贬压制,十年多的野战功勋,竟挣不到一个亲王的封号……只有最为敏锐的少数人,在越氏的骤然失宠、誉王得赏和这次赐婚之间找到了关联,再看京中最近时时出现的国舅爷的身影,似乎意识到了言家已经择定了立场。

    一时间全京城的焦点都落在了这位新晋才子的身上,若非他是在门禁森严的平陵侯府,恐怕早就被人看脱了一层皮。但饶是如此,仍有一些家世地位不凡的贵族子弟不断登门拜访,要来瞧一瞧这个苏哲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模样。

    “今天最后一个人也被郡主击败出局了么?”梅长苏收紧肩上的皮裘,长长吐一口气,“这样热闹的一场盛会最终没有结果,实在让人遗憾。”

    萧景睿陪着言豫津一起站在他的前面,眉心拧成一团。认识这个人越久,越觉得看不清他。若说他对朋友不好,他又明明是温和贴心、善解人意的,若说他对朋友很好,自己又总是觉得一腔热辣辣的友情虚掷,如同有一层隔膜般,根本没有到达他的心上。这种温吞水般让人无奈的情况也出现在了其他方面,他对郡主的态度居然也是一样。明明是事事在心,件件插手,以至于搅到现在成为了全京城的注目焦点,但认真论起来,他好象又真的没有半分其他想法,期盼郡主能择得佳婿的愿望似乎也不是虚情假意。

    此时花径另一边传来异样的声音,像是有人被扔出去的样子。言豫津和萧景睿忙朝那边踮脚张望。几个人现在所在的位置不是梅长苏常居的东厢,而是距离平陵侯府中庭甚近的一处敞亭,四面连廊,以花木荫隔,有数条小径从旁边通过,其实不过是主道边上一处驻足的小景,并非适宜久坐之地。由于近几天以各种理由来要求会面的人实在太多,就算拒绝了也会不停地找新借口再来,为了不把麻烦越积越多,梅长苏干脆找了这样一个四通八达的地方来坐着,拥裘围炉,闲闲地翻看书籍。谁想来看他的,便由人领着在旁边看上一眼,满足了好奇心就快走,倒以此打发了不少来客。不过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满足于只看清楚他的容貌,想方设法要绕过言二公子的拦阻,来个近距离的接触。可是梅长苏既然有一个能与蒙挚对拼的护卫,那当然不是摆着来玩的,把那些侵入到警戒范围内的人捉到扔出去,是这几天飞流很喜欢玩的一项游戏,只是尽量不真的伤人罢了。

    “今天来的人应该差不多了,这里太冷,苏兄还是回屋里去吧。”萧景睿看梅长苏再次拢了拢狐裘的领子,不由劝道。

    梅长苏慢慢摇了摇头,轻柔地一笑,说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豫津,庭生那孩子还好么?”

    “咦?”言豫津奇道,“你上午才拜托我去看望他的,怎么知道我这么快已经去过了?”

    “你鞋底的赭红砂,是靖王府练武场所特有的,你若没去,从何处沾来的?”

    由于梅长苏经常会莫名其妙知道一些别人没想到他会知道的事情,所以言豫津和萧景睿倒也都没惊奇他为何会连靖王府的红砂都认得,国舅公子只是抬起脚来看了看,道:“我本想晚上慢慢告诉你的,庭生看起来很好。靖王府后面好大一个院子,原本就收留着一些阵亡将士的遗孤,庭生就住在那里,有单独的房间,有习文练武的师傅,吃好睡好,没有人欺负他,你不用挂念。”

    梅长苏眸中隐露赞同之色。靖王果然聪明,没有给庭生任何优待,很低调地让他隐身于众人之间,暗中调教,确是上上之策。

    “庭生这孩子倒也是重恩情的人,还特意向我打听你的身体状况,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到你身边受教。对了,他还交付了一件礼物托我带来……”言豫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打开来一看,是个用树根雕成的小鹰,虽雕法粗糙,但十分拙朴有趣。

    梅长苏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面露笑容,道:“难为他有心。飞流就在那边古柏上,你自己去给他吧。”

    “咦?”言豫津再次奇道,“你怎么知道这礼物是送给飞流的?”

    “一看就知道吧,”梅长苏不禁一笑,“他若真想送我礼物,也不会选这样的。飞流教了那些孩子两天的步法,庭生非常喜欢他,我曾经见过他们坐在一起雕这些小玩意儿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边萧景睿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其实仔细想来,从相识的那天起,梅长苏待人处事的态度就没怎么大变过,既然人家没变,那自己的不满就是单方面的强求,焉能把责任归到人家的身上去?言豫津说的对,自己将苏兄当成是世上最知心的良师益友,那是因为苏兄本身就有这个资格和能力。

    望向梅长苏刚刚指的那株古柏,言豫津重新包起那树根小鹰,身形一展,掠了过去,仰头叫道:“飞流!下来看这是什么?”

    原本看起来毫无异样的柏树枝叶间果然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飞流睁大了眼睛向下看。

    “喏,你的小朋友送来的……”言豫津举高了手,晃了晃。

    “什么?”

    “下来看啊,下来看就知道了。”因为已经混熟,言豫津也开始像个哥哥一样地逗弄起这看似冷酷,其实纯真如稚子的可爱少年。

    “什么?”飞流果然被逗得有些愠怒,再次问道。

    “不下来吗?那我拿走了……”言豫津将拿包的手背在身后,作势就要离开。

    下一个瞬间,飞流的双足已经落地,翻掌击来,言二公子脚步一错,堪堪避过,同时扭腰跃起,连翻几下,循向另一个方向。要说习武这件事,招式要靠人传授,内功和熟练度要靠自己的修练,但说到身法嘛,能被一个高手中的高手追在后面,那绝对是可以激发潜能,取得不一样的功效的。

    梅长苏远远看着两人的追逐,看着言豫津最终技输一筹,被飞流捉住抢走了小包,又被萧景睿狠狠嘲笑,看着飞流拎起那只小鹰,闪身在树影间纵跃,心头油然升起一股宁静之感,面上慢慢浮起了微笑。

    不过这个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了唇角。不知从何而起的压迫感慢慢侵袭了过来,他直觉般地抬起头,目光准确地投向了连廊东边的蜂腰小桥。

    小桥上静静地立着一条修长的人影,因为隔得太远,面目并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那人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

    等了一天的访客终于上门,梅长苏缓缓站了起来,雪白的狐裘围脖从他肩上滑落,寒风吹过领外裸露的肌肤,虽然没有带着那曾经熟悉的塞外风沙,却也凛洌得如刀锋一般。

    看到梅长苏站起身形,那条人影也不再静立,转身步下蜂腰小桥,进入挑檐涂丹的连廊,每走近一步,映在江左盟宗主眼睛中的影子便清晰一分。

    悬镜司女掌镜使夏冬,乌发之间有着一缕显目的苍白,赤焰疾风将军聂锋十二年的未亡人。

    因为职位的特性,悬镜使的行动一向低调隐秘,夏冬回京之后也并无张扬。但对于有心人而言,却也不难探知她的行动。不过对于明里暗里的诸多双眼睛,夏冬并没有刻意神秘,皇宫、平陵侯府、穆氏的京宅,她只公开出入了这三个地方,此外便是深居简出,一直待在悬镜司的府衙之内。

    可是令朝野意外的是,预想中将随着夏冬回京而引发的“侵地案”风暴并没有立即炸响,然而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更是令人难熬,庆国公柏业早已告病在家,而且据太医透露,他这可不是在装病。

    “虽天色阴沉,但围炉焚香,又有清茶在手,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夏大人若无要紧的急事,可愿在这敞亭之上,听苏某讲一个故事?”

    夏冬与飞流一场打斗交手,最终不敌落败,才被梅长苏请进了敞亭之中。言豫津一看是夏冬就吓得拖了萧景睿离开,留他二人单独谈话。

    夏冬的视线停留在梅长苏素淡的容颜上,良久后方才缓缓收回到下垂的羽睫中。今天来平陵侯府前,她曾经想象过这位苏哲是什么样的人,可真正见到了以后,才发现他远比传言和想象中更加的深沉。

    “既然苏先生有此余暇,夏冬自当洗耳恭听。”

    梅长苏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侧过脸,将目光从他唯一的听众脸上移开,投向了晦暗昏黄的天际,不疾不徐地道:“话说某国某朝,有一藩王,手握雄兵驻守边境,一向深得皇宠,信任备至。有一年这位藩王携女进京,小郡主被留在宫中,认识了很多皇室宗亲族中的孩子。其中有一位是朝中大元帅麾下爱将之子,年长她一岁,两人经常在一起嬉闹。太后见他们两小无猜,便做主为他们订下了亲事。虽然藩府和将军府并没有什么深交,但毕竟门当户对,两家都没有异议。谁知订亲后只过了一年,那位将军与大元帅便卷入了一场逆案之中,父子俱亡。虽然藩王远戌边陲,与该案无涉,但终究难免因这儿女姻亲之故,受了牵累。皇帝对他有了疑虑之心,兵粮诸事,都不象以前一样得心应手,磨损了两年,麾下战力自然受了影响,此时邻国突兴强兵犯境,致使一战不胜,二战殒身,留下孤女弱儿,无主兵将,尽皆哀哀无依。其时援兵未到,情势危急,年方十七岁的小郡主重孝上阵,替父领兵,一番浴血苦战,竟被她稳住了城防。夏大人,你说这小郡主,是不是一位当世的奇女子?”

    夏冬眸色幽深,轻叹无语。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当时自己随援军南下时,于城墙之上见到的那个身披素甲,面色坚毅的天枢少女。纵然年长她有十岁,纵然多年悬镜生涯遍阅世情,但在那次共经艰险之后,自己对于这个不屈弱女的感觉,竟只有敬重二字。若不是心头刀割般的血仇之痛阻在其间,悬镜使夏冬与霓凰郡主两位英气女子之间的友情,应该半点也不会逊色于那些生死相交的义烈男儿。

    梅长苏只略略瞟了一眼她的表情,又接着道:“急危虽解,但局势犹然未稳。郡主一战立威,藩府铁骑,尽皆俯首。朝廷找不出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便许她暂领藩镇军政之权。之后便是十年的漫长岁月,多少次兵危险境她独自支撑,众人只看到她统领雄兵的赫赫威势,谁又能体味她心中的艰苦与压力。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就在两年前,她还遇到过一次几乎已无力挽回的危局。”

    听到此处,夏冬不禁悚然动容:“有这种事,未闻廷报啊?”

    梅长苏以目光示意她稍安,仍是保持着原先的语速:“郡主的麾下,善野战,善攻防,确是威猛之师,但却有一个至弱之处,那便是水战。”

    夏冬是比较了解云南骑军的,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显然十分同意。

    “那次危局,便是由于邻国有位高人,制订了极为狠辣的水攻之策所致。先以突袭之计,强力夺得河道渡口,以巨舰为营,小舰为刃,河道为路,一应供给,竟全从水上输送,浩浩水军竟沿河直冲腹地而去。虽是兵行险着,竟有了奇效。郡主若全力攻打渡口,敌方水军便乘虚上岸为乱,若在水面上攻击敌军,又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彼时麾下诸多将才,竟无有破敌之法。身为一军主帅,郡主那时的忧煎之心,可想而知。”说到这里,他咳嗽了几声,停下来喝茶。

    “后来怎样了?”夏冬正听得出神,见他停顿,忍不住出言追问。

    “正在为难关头,营中来了一个年轻人,自荐最擅水战,请求入营供职。郡主慧眼识人,破格录用。那人果然未有半字吹嘘,确是个水军奇才。经过半月筹谋,他亲上战阵,一举破敌。战后奏报朝廷捷讯,郡主本想报他首功,请旨嘉奖,但此人不知为了何故,却坚持不让郡主将他的姓名上报请赏。”

    “哦?”夏冬一怔,“血战的功劳他都不要,这倒奇了。”

    “也许此人无心官场吧。”梅长苏淡淡答了一句,又道,“其后半年,这个年轻人一直留在郡主营中,为她重新打造操练水军,以补往前之漏。此人性情爽阔,丰姿伟仪,又极是风趣,两人年貌相当,相处的时日一久,自然不免各有好感,只是时机屡屡不当,总是未得彼此表白,让人有些遗憾。”

    夏冬听到此处,细细一想,心头不由大怒。既然各有好感,那么此次郡主公开对外择婿,对那人而言就当是一个得偿心愿的大好机会,而显然此人并未出现,只怕已有负心之嫌。她一向是个爱打抱不平的人,何况事关郡主,焉能不怒?立即振衣而起,面容紧绷地问道:“此人是谁?现在何处?”

    梅长苏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半低着头,仍是不紧不慢地讲着他的故事,只是语调渐渐低沉:“半年后的一天,那年轻人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简函给郡主,上面写着‘盟内见召,奉命返程’的话。郡主气恼他这般绝决而去,撕了书函,令人不许追赶。但她的弟弟却不甘心,派了高手一路追查,谁知那人的行踪进入涂州后,便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再无半点追踪的线索。”

    夏冬是何等敏锐之人,立即抓住了要点:“涂州已属江左范围,整整十四州,除了江左盟之外,何时还有第二个帮派?”

    梅长苏即没承认,也不否认,仍是道:“自那之后又过了一年,藩府中仍未查出那年轻人一丝消息。郡主虽默默无言,但府中众人都觉此人凉薄,十分的不谅解。此时适逢郡主幼弟成年,入京袭爵,朝廷有意公开为郡主择婿,事先征求她的意见。大家都以为依郡主高傲的性情,不大会接受这种公开挑选的方式,没想到她只略加了几个附加条件之后,竟然应允了。”

    夏冬触动情肠,心中哀凄,不禁叹了一口气,容色寞寞。

    梅长苏垂首看向亭外池中,眸中一片苍凉。故事到此,只算发展到一半,上一次的结局他明白,也涉身其中,只是不知道这一次,那未来的结局,将会向何方而去?

    两次都爱上同一个更名改面的人,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天边阴沉的云脚越压越低,冬至欲雪,晚来风急。夏冬放下茶杯,站起来走到亭边眺望远方。在满天晦雾乌云映衬下,她高挑修长的身形愈发显得柔韧有力,邪魅俊美的面容上毫无表情,仿佛正在沉思,又仿佛只在呼吸吐纳,什么都没有想。然而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短暂的,仅仅片刻之后,她便深吸一口气,霍然回身,目光耀如烈焰,直卷梅长苏而去,口中语气更是凌厉之极:“你既知这个故事,那么当可告诉我,既然相爱,他为何不来?!”

    “为何不来?”梅长苏惨然一笑,面色如雪,慢慢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道,“这话你可以问我……可是我……我却怎能问他?”

    既然相爱,为何不来?为何不来?

    上一次,是因为有一个早已堕入地狱的人还活在这世上,所以聂铎只能挣扎痛苦,左右煎熬。

    这一次,却也是冤魂归来,无法相见。

    对那人来说,男女相爱的恋情,固然是纯美如水,但兄弟之间的情谊,又何尝不是如同金玉一般。纵然是世上最潇洒疏阔、不拘世俗之人,终难免会有些执念,不愿有半分愧对朋友。

    只不过情之一字,历来无计回避,表面上一如既往的谈笑不羁,掩盖不住他内心的黯然神伤,就如同当时在迎凤楼中,郡主看着自己这个江左盟宗主,许多话涌到唇边,欲问难问时的痛苦一样,那是再怎样平静坚强的面具也无法掩饰的内心情感。

    当初遣派他前去相助霓凰时,就是想要他们有一个好结局,这样两颗澄如冰雪的真心,自己不能再次成为其间的阻碍?林殊本已命运多舛,上一世只为少年时无关情爱的婚约,就已带累霓凰多年,如今奄奄病体,苟存性命,前途多艰,更是再无半分余力牵扯儿女之情……

    只盼得他人未来年年花前月下,对镜梳妆,得享良辰美景,平安喜乐。

    所以今日备茶待客,等来了夏冬,终究还是要了此心事。

    “夏大人,”梅长苏再次睁开双眸时,眼睛里已只有宁和与温情。他柔柔地凝望着夏冬,声音平稳而又安详,“苏某与郡主交情不深,有些话不好当面言讲,故而今日借茶留客,将这故事讲给大人听,就是想请大人替苏某转言:虽然郡主一直犹豫不决,没有直接向我询问,但我知道她心里的疑惑是什么。那人确在我江左盟中,以前我不太明了郡主的心意,生怕其间有什么误会,对他不愿多加追问。但自从与郡主相识之后,该看清楚的事情我已然看得清楚。因此请郡主放心,那人的心意绝不会比郡主略薄半分,只是目前还有些事务缠身,暂时不能入京。郡主如果信得过苏某,还请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为谢。”

    夏冬听了这番话后,一时并没有急着反应,而是细细琢磨了半晌,方皱着眉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干脆一些,爱就是爱,不爱就不爱,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务,缠得他来不成金陵一趟?”

    梅长苏并不多加解释,只淡淡说了一句:“江湖中人,身不由己,请夏大人见谅。”

    夏冬冷哼一声,但终究还是道:“此事既然与郡主相关,你又如此坦诚相告,我替你跑这一趟腿也不妨。不过你也转告那个小子,来日见了他,我夏冬这关不是那么好过的。”

    梅长苏微笑道:“郡主有夏大人这样的好朋友,真是难得。”

    听得此言,夏冬眸色突转冰寒,冷冷道:“她现在还不是我的朋友,等她出嫁之后,我才肯承认这朋友二字。”

    “是吗?”梅长苏似对这句话毫不在意,随口道,“因为当年那桩婚约么?郡主一日不另嫁,她就一日是和林家有牵扯的人。而对于夏大人来说,林家人就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吧?但是,聂家人如何,难道夏大人会不知道吗?”

   这句话他似是无意说出,但听在夏冬耳中,却令她全身一僵,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她并不是奇怪梅长苏知道这件事。因为这桩当年旧案虽然被朝廷刻意淡化,但那毕竟是一桩牵连了成千上万人的大事,以江左盟第一大帮的实力,只要有心调查,自然不难查出来。真正令她震悚惊讶的是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是自己心中突然涌上来的那股难以抑制的情感的洪流。

    尽管事情已过去十二年多,尽管已可以不在午夜梦回时心颤落泪,但多年的修炼平复,竟未曾带来丝毫真正的痊愈。那个清雅书生简简单单的“林家”,还有“聂家”二字,就可以猛然勾起心中的滴血痛楚和刻骨仇恨,宛如乌丝间那一缕白发,永远那么鲜明醒目,随时随地都无法漠视。

    梅长苏将目光从夏冬的身上移开,似是不忍见到她猝然间显露出的脆弱一面。身为悬镜使的夏冬,自然是强者中的强者,可是剥开她傲人的身份与坚强的面具,她仍然是那场惨剧所遗留下来的千千万万悲愤孤孀中的一个。

    夏冬二十岁正式出师,十七年悬镜使生涯中不知遇到过多少重案疑云,犹记得初嫁时的她,青春美丽,生气勃勃,刚掀过盖头就不拘俗礼走出新房为同为天枢的丈夫挡酒。明月红烛下的一双璧人,一个是赤焰军中名将,一个是悬镜门下高徒,堂上师长含笑祝福,军中兄弟团团庆贺,从此便是花朝月夕,相持相扶。本以为幸福可得长久,又谁知七年恩爱,回首成灰。仿佛古道边刚遥望过那两人依依惜别,再相见她已是十二年的未亡人。

    幸而她是夏冬,悬镜使的职责和坚韧的心志支撑她抗过了那次打击,同门兄弟面前也未曾轻露悲伤;不幸她是夏冬,一团混乱中人人都因为她的坚强而疏忽放心,只到某一天突然发现她鬓添白发、眸色如冰时,才陡然惊觉她心中的积愤与哀戚。

    也许只有霓凰郡主稍稍体会到了一点夏冬的心境,被迫快速成熟起来的那个少女,本是世上最高傲与强势的女子,却在最初与夏冬相处的那段时间内诸般忍让她的挑衅与刁难,即使是在两人并肩御敌,已结成深厚友情之后,仍然默默地承受了她“你一日不嫁,就一日不是我的朋友”这样冰冷的宣言。

    但是梅长苏心中明白,这世上若有人敢对霓凰郡主不利,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一定是夏冬。无论她嫁或不嫁,无论她名义上还是不是聂家的媳妇、夏冬的妯娌,她都是夏冬最亲近的朋友。

    因为在战场上结下的情谊,是世上最不容易变质的情谊。

    夏冬走后,梅长苏又在原地坐了一会,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苏先生是国士,怎么就会对一向远离朝局的靖王突然感起兴趣来了?”

    她最后这话问得有意思,已经赐婚的靖王妃,如何能不对靖王感兴趣?

    但梅长苏自然知道,她的那些敌意,也都是冲着自己靖王妃的这个身份来的。

    或者说,夏冬已经看了出来,自己不是为嫁入王府而对靖王感兴趣的。当真是好眼力。

    萧景琰十二年的坚持和隐忍,无论面对再多的不公与薄待,他也不愿软下背脊,主动为了当初的立场向父皇屈膝请罪。他是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大将军王,只要略加表示,太子和誉王都会十分愿意收纳他成为羽翼;他是战功累累靖边有功的成年皇子,只要俯身低头软言忏悔,皇帝也必不至于硬着心肠多年冷淡,有功不赏。然而这一切看似容易的举动他一样也没有,他只是默默地接受一道道的诏命,奔波于各个战场之间,偶有闲暇,大部分时间也只在自己的王府与城外军营两处盘桓,远离皇权中心,甘于不被朝野重视,只为了心中一点孤愤,恨恨难平。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靖王景琰,才是昔日赤焰少帅的至交好友,才是今日梅长苏准备鼎力扶持的未来主君,才是江左梅郎甘心委身的天枢男儿。

    江左盟宗主平静而又深沉的目光扫过昏暗欲雪的天际,看着那一片乌沉沉厚实暮云中细细的一条亮线。为了靖王,要拉拢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云南穆府已勿须再多费心,而下一个,就是悬镜使夏冬。

    当年笑傲群雄的赤焰前锋大将聂锋,因主帅恶意驱派入死地,全军被围,尸骨不全。这个结论是所有聂部遗属们心头的一根刺,更是夏冬仇恨的来源。执手送别的英俊檀郎,归来竟是零碎残躯,半幅血袍。纵然师门威名赫赫,纵然悬镜使身份众人敬畏,也难抵她年年清明坟前孑然孤立,四顾茫然,对镜不见双立身影,凭肩再无画眉之人。如此撕心之痛,切骨之仇,却叫她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这个结不解,悬镜司便永是林氏的死敌。只是旧案早已勘定,悬镜首尊夏江虽已是半归隐之态,但仍然在世,要想解开这陈年血结,却又谈何容易。

    唯今之计,只能徐缓图之。真相,毕竟过于惨烈。

    至于自己,待嫁之身,却也摸不准这几日时时上门的那个人的心思。

     若说有情,他明明白白说了自己心中的靖王妃只是林殊,对待他也多是尊敬;若说无情,他的举动又时常偏于暧昧,让人无法不去想其中意味。

    纵然身负麒麟之才,有制衡天下之能,纵然手掌天下第一大帮,身边耳目无数,可惜查得清前尘旧事,枝枝蔓蔓,终究也不能查清人心。

    人心……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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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澜的碎碎念(九):

    那几个关于木叶的古诗句……蠢lo对不起语文老师,都是只记得作者不记得题目年代了,查了一圈,把南北朝之后的全删了。于是,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战国]屈原《楚辞·九歌·湘夫人》

    洞庭始波,木叶微脱。——[南朝·宋]谢庄《月赋》

    木叶下,江波连,秋月照浦云歇山——[南朝·齐]陆厥《临江王节七歌》

    秋风吹木叶,还似洞庭波。[南朝·梁→北朝·周]王褒《渡河北》

    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南朝·梁]柳恽《捣衣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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