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翊凌澜

租房贝克街的霍格沃茨毕业生兼使用涂抹血液锭剂炼金子弹的荣耀玩家其实是一条文鳐鱼𓆡𓆝𓆟𓆜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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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章】【龙族楚路】乾坤内外——逆鳞(9)

【警告】本章涉及生子详细过程。

【警告】本章人物形象略有OOC。

【警告】本章有疑似角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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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青春期的诗】

五月天

当烟雾随晨光飘散 枕畔的湖已风干

期待已退化成等待 而我告别了突然

当泪痕勾勒成遗憾 回忆夸饰着伤感

逝水比喻时光荏苒 终于我们不再

为了生命狂欢 为爱情狂乱

然而青春彼岸 盛夏正要一天一天一天的灿烂

 

然后呢 一起走吧

 

谁说不能让我此生唯一自传 如同诗一般

无论多远未来 读来依然一字一句一篇都灿烂

 

让天空解释着蔚蓝 浮云定义着洁白

落花铺成一片红色地毯

迎接我们到未来

精彩未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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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就算是狮心会这样的秘党老牌兄弟会,在开例会的时候跟全世界的其他所有学生社团也没什么不一样。

    楚子航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次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晚上,窗外太阳已经西沉,夜幕渐黑星辰渐亮。本来作为毕业了的前任会长这次例会没有他什么事,但知道他在学院里而且比较闲之后他们还是把他拉过来充丁了,新学年才刚刚开始不久,今天会议的重头戏是安排这一学年狮心会内部的言灵训练,因此作为在血统和言灵研究方向最优秀的会长楚子航才被请了过来,而目前各部正为了预算和场地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看到他静止了这么久之后突然抬手揉额头的动作,整个会场一瞬间归于寂静,气氛变得小心翼翼,楚子航心中有些好笑,面瘫着摇了摇头表示他没什么意见或是建议,让他们继续进行。

    差点忘了这是在狮心会啊……他其实只是有点走神而已。

    一个下午了,也不知道路明非现在在干什么。

    他们已经在瓦特阿尔海姆生活了三个月,目前来说一切良好,两个人和装备部的神经病们还算相安无事。

    卡塞尔学院的地下面积其实相当大——或者说和地面一样大。路明非和楚子航加起来的权限可以让他们在整个地下建筑里畅通无阻,于是某个好奇心旺盛的S级“孕夫”拖着另一个人以“考察战斗环境”的名义把这块地方溜达了个遍。

    到这里的第一周他们就惊喜地发现了一个“水族馆”,或者说整个“诗蔻迪”就是一片互相连通的巨大玻璃水池,只是水池中用玻璃隔出了供人通行的道路,而他们就贴着高耸的玻璃墙壁,在淡蓝色的海水包围中行走。那些玻璃墙壁中都嵌着淡蓝色的灯,冰蓝色的光在这个玻璃和水组成的世界中折射变化,气氛相当的科幻。“诗蔻迪”的深处有一个巨大的瀑布,从几十米高空的一道闸门涌出,拍击在人工构筑的花岗岩山壁上,这道山壁出水部分极其陡峭,水下部分却非常地平缓,慢慢地生长着海草、贝类和珊瑚,海葵挥舞着粉嫩如婴儿的手指的触手,颜色鲜艳的海星和小鱼在中间钻来钻去,半透明的鱼群像是一阵风那样卷来,围绕着一块礁石转了一圈,又会风一样离去。

    当然了,他们也都知道这些水生态池里都栖息着什么样的生物,但连蛇岐八家养的那些怪物他们都贴身搏斗过了,对于上龙这些也许是灭绝后又被现代基因技术再次繁育的凶猛水兽,两位秘党最优秀的年轻人也只当是在真正的水族馆里看些稀奇的动物。每天散步都会被拖去的楚子航很清楚,路明非是真的喜欢水族馆梦幻浪漫的氛围。

    真正一起生活了三个月之后,楚子航觉得他真的开始明白了当年那个男人的心情。一个契合到灵魂里的伴侣真的会很容易让人丧失斗志,开始沉溺于安逸温暖的普通生活……当然楚子航是不会真的失去所谓“斗志”的,他依然精准得像一个时钟……虽然有时候会被路明非和他们的孩子拨快或者拨慢那么几秒……

    想起路明非让楚子航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会议桌上由于他的出场而有些诡异的氛围也变了一些,让其他与会人员莫名其妙地就感到松了口气。

    眼看着预产期临近,路明非这几天正在为好几件事苦恼。

    第一件事就是他的行动不便。胎儿在刚开始发育到6到11周时,就能在五周内长到原来的五倍大,更不要提进入孕中期之后了,这几个月里迅速膨胀的腹部让路明非再也不能看见自己的脚背,孩子在不停增重的同时也非常活跃,据说是在调动刚发育好的神经系统练习反射动作、接受全新的感官知觉,还有腿部的浮肿、疼痛和偶尔的抽筋……最让楚子航心疼的是他因为胎儿的重量压迫脊椎的缘故背痛不能平躺,而且每天躺在床上翻个身都需要别人帮助。对于一个领导者、一个男人、一个混血种世界的精英,这种状态很显然会让路明非相当烦躁。

    让他觉得烦躁又有些神奇的第二件事就是回到学校也无法被戒律压制的侧写能力。他在瓦特阿尔海姆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都能侧写出一大堆信息,而且跟诺诺一样有了窥探几十年前发生在当时当地的事情的能力。路明非有时候会很好奇,有时候又会因为看到了像是类似楚子航躲在卫生间内处理伤口这样性质的事情——倒不是说卡塞尔的地下空间会发生这种事——纠结不已。有一天他甚至看到了老唐潜入学校那晚的事,这种不可控却对其他人无害的能力至今没有人能给出解释,学院那些非科研出身的暴力行政人员也并不是特别关心,结果只是让楚子航跟路明非两个人的精神都很受折磨。

    最让路明非崩溃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孩子出生必要的……扩张过程。作为一个携带Y染色体的哺乳类,他的生理构造上显然就缺少了一些对于繁衍后代必要的器官,以及相应的柔韧度。他没有妊娠期会分泌的松弛激素,所以倒是不用担心在孕晚期胎头入盆时压迫双侧坐骨神经,又由于腰椎韧带松弛于是可能引起的坐骨神经痛。但相应的,男人的骨盆比女人的窄而靠上,在进化的选择上本就集中于直立行走时的力量与强度方面,而非为直立行走后如何生下颅骨更大更聪慧的婴儿做准备。总之,他需要通过每天绑住腿骨和胯骨,然后硬生生向外掰动骨骼这样痛苦的“拉练”,来为孩子的出生做准备。虽然只是每天做一点点,但清醒着掰动骨骼这种痛苦……每天楚子航听着他忍不住时从紧咬的唇缝里漏出的闷哼,都颤抖着无法想象这种疼痛的同时也恨不能取而代之。

    当然了,必要的“扩张”里也有一个楚子航喜欢并且能帮上大忙的部分……那就是适度的“夫夫生活”——当然了,路明非对此的评论是毫无意外的“太羞耻了。”随着这些日子以来孩子在腹中的位置不断下降,入盆胎位也固定下来并且万幸一切正常之后,学生会主席常常有不断想上厕所的需要,由于膀胱受到压迫,使用洗手间的频次骤增,但这些都不是最羞耻的——他发现自己的后面常常有一些不知名的分泌物,而且真的是已经可以把自家师兄轻易地纳入了——那时候师兄有些感到意外但更多是异常OOC的暧昧表情他简直不想回忆。

    但这些和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生命相比,都算不上什么。

    类似“卵胎生”的孕育方式让他们无法从B超或是其他方式看出孩子的性别,但羊水检测表明他或她一切正常,这个必然要留到出生那一刻的惊喜让路明非期待极了,他每天都会对着“楚天枢”或是“楚雨霏”唠叨上一大堆东西,并且坚持在楚子航每天练琴时坐在一边进行“胎教”,更是积极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塞进了所谓的“待产包”。楚子航对此有些哭笑不得,明知学院里什么都不缺,但他却还是包容了路明非的“筑巢反应”,而且事实上是他接受路明非的指挥,亲自动手塞满的那个包——他必须承认,亲自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这些东西的心情真的非常不同。

    走神时也能面容严肃认真仿若在听重要领导批示,非面瘫如楚子航是做不到的,等他又在脑海里复习了一遍产科应急手册之后天都黑了,好容易熬到了会议结束他立刻就起身离席,把试图围着他求签名求合影或是求指教求八卦的狮心会后辈们全部扔下,在他们忐忑不安以为老会长对他们十分不满的纠结心情中迅速走向回地下建筑群的路——毕竟,他和路明非已经快六个小时没见面了。

    但是当向下的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连楚子航面对外人时仿若万年冰山一般的面瘫脸都有些龟裂了。

    阿卡杜拉·艾哈迈德·穆罕默德·法鲁格,炼金术与科学工程应用研究所的所长,或者说装备部那群神经病的头儿,正一脸严肃地穿着防护服,俨然是准备到地面上去。

    虽说是炸弹狂人,可装备部的家伙们非常注意自身的安全防护,他们饮用的水必须经过蒸馏和十三道过滤净化,他们呼吸的空气必须经过除尘电离净化和加湿,他们吃的食品……他们只吃垃圾食品,但他们正试图证明汉堡,薯条和可乐之类的东西才是健康食品。

    但三个月内他们已经被路明非吓得好几次试图“离校出走”了。

    原因无他,楚子航毕业前的那段时间要交接和处理的事情太多,而他不在的时候也需要有人陪着路明非以防出事,本着就近原则或者说是不可言说的某种心理,昂热钦点了装备部的人轮班在楚子航不在的时候陪着路明非聊天、吃饭、做检查,并且承诺了明年的预算。但熟知装备部作风的学生会主席也不是好商好量任人宰割的,或者说他没辜负昂热校长对他的殷切希望,成功地用和那群大龄宅男相近的二次元思维逻辑挫伤了所有神经病们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冲击了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由于楚子航每次都不在,所以路明非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在全体数量众多的“当事人”都三缄其口的情况下,原因也不得而知了。

    可是这次连所长都不惜去“高度危险的地面世界”“呼吸新鲜空气”了,看来今天路明非压力确实蛮大。

    怎么能不大呢,非但看不出孩子的性别,更甚至他们根本无法确知“他”的物种,超声也无法穿透那层半透明的保护层,代谢出来的血细胞里龙血含量时高时低……也许他们的孩子在睁眼的一瞬间就会杀死父母然后被等候在外的秘党领袖们绞杀,也许他的龙血浓度会高得让他成为天生的死侍。而且生孩子本身就足够路明非紧张的了,楚子航不用问都知道他对这种未知却注定凶险的经历有多害怕排斥。况且,只有5%的胎儿在预产期当天出生,其他都在前后各两周内,这就相当于刑期不定的死缓判决……真是无比闹心。

    但为了这个珍贵的宝贝他们可以孤注一掷。

    楚子航试着安抚了法鲁格所长之后回到了他们的“家”,看到路明非正躺在昂热送的那把摇椅上晃悠着看着天花板发呆,在看到是他推门的一瞬间精神了起来。

    “师兄,你回来啦。”

    “嗯。”就是这样,等待自己回家的爱人和孩子,足以让最冷硬的心瞬间软下来。路明非甚至把所有烦躁的情绪都在楚子航面前努力压制着,更加让人心疼。

    路明非看着楚子航抬手抹掉隐形眼镜露出一双黄金瞳的动作,躺在摇椅上开心而坦然地期待着每次师兄从地面回来后都会有的亲吻,彼此向对方确认着一切都安好。

    他愉快地按了按最近高度明显往下走了不少也让他轻松多了的肚子,睡觉时气短明显减轻,胃部的饱胀感也有所缓解,现在按下去能感觉得到孩子的脚丫和小屁股,让他整颗心都要化了。

    很期待和你的见面,我的孩子。路明非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靠着楚子航睡了过去。他最近需要充足的休息来为生产做准备,因而周围安神的固液气物件相当多,很容易就能滑入睡眠。

 

    路明非是在第二天午睡时惊醒的,上午他刚和师兄从水族馆散了一圈步回来,活动量稍微有点大,感觉到下腹有些坠胀,才接受了楚子航的服务,奢侈地躺在在床上吃了午饭就睡下了。

    他刚刚醒的时候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后搂着他的楚子航也还睡得沉沉的,但迷迷糊糊地愣了一会儿之后,一阵来自腹部像针扎似的痛,和再明显不过的收缩感,让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本以为一切准备都做好了,但这一刻来的时候,情绪还是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恐惧,期待,慌张,不安,混杂了绝望的希望,还有深刻的决心,在头脑十分清明的情况下清晰地混杂喧嚣着。

    他又躺了一会儿,告诉自己这一刻迟早都要来,试着冥想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才被另一波疼痛袭击。

    尽管知道开始的时候这些疼痛相隔的时间会比较长而且相当不规律,但刚刚做好的心理防线还是轻易就被攻破了。

    咬住舌尖强迫自己别慌,顺好了呼吸之后路明非抬手拍了拍楚子航保护性环在他肚子上的手:

    “师兄……唔!”

    在他被另一波阵痛好巧不巧地袭击时,楚子航被他的动作和声音惊醒了。他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手掌下变硬的腹部,“腾”地一下就坐直了身体,然后略有些跌跌撞撞地下床从路明非身后绕到他身前。

    “明非……?”尽管很痛,但楚子航声音里的焦急询问和些微的不知所措让路明非几乎是立刻就安下了心。他抬头看进楚子航的眼睛,突然镇定了下来。

    是啊,给他做接生的那个人会是楚子航,不论发生了什么,师兄都会一直陪着他。

    于是他忍着疼痛说,“好像是……要生了……师兄,通知……校长他们吧。别……忘了东西。”

    在楚子航以光速把需要的物品都收拾好并且通过诺玛紧急联络了校长室之后,回头却意外发现路明非已经下了床,正扶着墙慢腾腾试图走向他。见他看过来他笑了笑,然后似乎是肚子突然痛了一下,摇晃着就要摔倒,吓得楚子航几乎是扑过去搂住了他。

    “师兄,咱们过去吧。”路明非稳住了自己之后,冷静地说。

    楚子航没说话,一直扶着他,直到两个人通过了身份验证,慢慢挪进层层密封隔离的手术室,帮路明非换上衣服在特制的半靠半坐型的产床上躺下,楚子航才松开一直抿着的唇线,轻声但坚定地对他说:

    “明非,相信我。”

    路明非几乎是温顺地点了点头,“嗯,师兄,我相信你。”

    等疼痛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不规则宫缩频率增加,疼痛也越来越剧烈、越来越规律时,昂热他们也赶到了瓦特阿尔海姆。没有摄像头却有实时的通话设备将声音传递过来,让内外的人可以随时交谈。混血种中足够位高权重和血统足够优秀的人都集中在了手术室外面,随时准备拦截有可能冲出那个更像是囚室而非手术室的房间的……龙类,或者幸运一些的话,能够有时间在它刚出生的虚弱期就接到里面最优秀的两位秘党成员、也是“它”的父母的通知,按下起爆器。在最坏的可能面前他们严阵以待,但每个人都在祈祷那是个属于人类的新生儿。

    “明非?”

    “……校长?!”

    “嗯,我们都到了。明非,你妈妈给我写了信,让我转告你,她和你爸爸为你感到骄傲。”

    “……谢谢。”路明非开心地笑眯了眼,即便表情因为疼痛有点走形而眼里的水光也有点破坏气氛,但那是货真价实的开心。能在这个时候接到乔薇尼传递过来的信息,他非常感激。

    他和自己的母亲做了一样的选择,楚子航则做了和他父亲一样的。他相信自己和师兄,也相信他们的孩子。

    楚子航帮他做着呼吸练习,看着他的肚子以固定的时间周期收缩。即使路明非一声不吭,手掌不时的按压也清楚地向楚子航传递了信息:收缩时腹部变得硬如钢铁,路明非的全身肌肉也都会绷紧,而当那里停止收缩时就意味着那个类子宫在放松,腹部转软,路明非也得以喘几口气。

    在他能休息的时间里楚子航带他上了一次厕所、给他喂了水和巧克力,路明非有些好笑地发现他的面瘫师兄也不是不紧张的,他甚至紧张到了开始唠叨一些他们都知道的知识,比如“巧克力营养丰富且热量多,每100克巧克力含糖50克,能在短时间内被人体吸收,迅速转化成热能,其消化吸收速度为鸡蛋的5倍……”

    不过当宫缩真正开始后,就没有人再有闲心说话了。身体深处那个类似宫颈的地方正被楚子航用一些奇怪的冰冷的工具不断扩张着,突然路明非就感觉到下身仿佛失禁般滑出一些液体——终于真正开始了,包裹在胎儿和羊水外面的卵膜已经在不断增加的压力下破裂,流出了大量羊水,而孩子也将随之降生。

    ……很痛,非常痛,骨盆仿佛要裂开,腰椎也好像要断掉,一阵又一阵的收缩挤压带来的窒息般的痛感让他的神经都有些麻木了,这比任何一次任务受伤都要痛苦太多。路明非觉得自己只是在跟着楚子航的指令呼吸,喘着粗气双腿大张,狼狈地躺在这张产床上……每一次疼痛袭来时他都几乎是在挣扎,挣扎着做困兽之斗……却疲惫麻木得想要放弃。

    突然,透过汗水迷蒙的双眼,他看到了路鸣泽。

    疼痛没有消失,手术室惨白的光线依然明亮却不刺眼,楚子航还在他身旁边忙碌着边指挥他呼吸,但小魔鬼路鸣泽却依然格格不入地穿着他的黑西装黑皮鞋打领带,胸口仍然插着一朵红玫瑰。

    他的眼神满是怜悯,“哥哥,你看看你,现在是多么狼狈啊。”

    路明非却吃力地笑了,“你这身打扮……又是要参加谁的葬礼么?”

    “是你的葬礼呀,哥哥,还有楚子航的,还有这个小家伙的,”路鸣泽的眼神在说到这里时突然变得狰狞阴暗了起来,“……我的外甥的。”

    但路明非已经没空关注他的表情了,在路鸣泽的手隔着很远放到他肚子上方示意的时候,孩子突然在他肚子里翻转踢打起来,让他立刻痛得绷紧了身体,仿佛离开了水的鱼一样绝望地试图在刺入骨髓的疼痛里努力呼吸,却又觉得空气仿佛稀薄得没有氧气。

    是的,他知道,自然分娩的过程里胎儿体内会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以维持快速的心跳,孩子和他此刻同样紧张痛苦。但这是一场他们必须一起经历的冒险,要么一起赢,都活下来,要么一起输,拉着师兄一起死。

    可现在,在明显失去了“母体”力量的帮助下,那个“相当有攻击性”的尚未出世的孩子,就在自行挣扎着试图离开孕育“他”的地方了。楚子航还没感觉到异常,但路明非已经明白了。

    绝望蔓延过心脏,他实在是觉得,这一次自己真的做不到了。意识恍惚间他听见路鸣泽在他耳边轻轻说:

    “哥哥,这次你真的快死了。”

    不过,那样甜蜜而艰辛的十个月,他是那样期待着……还有师兄也是。师兄还在这里。

    路明非努力提起了精神,看向了房间里完全不收这诡异对话影响的另一个人,喊了他一声却没能得到回应,只得伸出手去。他的双眼里也泛起了金黄色的光,血脉里带来的威严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撑起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场”

    楚子航一直在前前后后忙着,一边一个人完成产房里本应属于所有医护人员的工作,嘴里还一边高声喊着指挥着路明非的呼吸节奏,手里的工作也需要他全神贯注,所以在路明非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打断他时,他几乎是有些恐慌地转过身,以为路明非出了什么事。

    “师兄,他在这儿。”路明非轻声说。这次他的声音突破了路鸣泽的“领域”或其他任何刚才阻断了声音交流的屏障。

    楚子航的瞳孔因为震惊和恐惧扩大了一圈,他立刻猜出了路鸣泽出现的原因——每一次都是因为路明非遇到了真正的麻烦或致命的危险。但路明非没有使用那个魔鬼的名字,明显是在有听众的情况下回护他以为是亲人的那个“路鸣泽”,所以楚子航强制自己一片空白的大脑重启,之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知道了。”

    如果尾音没有颤抖的话,可能会更完美些。

    “我觉得有点累。”路明非继续轻声说。

    “……我知道,再坚持一下。”楚子航不自觉柔和了声音,试着安抚他。但他们都清楚路鸣泽在这儿意味着什么,楚子航的声音里已经掺杂了一丝恐惧。

    “师兄,如果……”路明非停顿了一会,熬过了一阵疼痛,才再度有些犹豫地张口,却被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的楚子航打断了。

    “没有如果!路明非你说什么傻话!”黄金瞳里的光芒暴涨,楚子航几乎是爆发一样地在怒吼,卷起袖子后露出的手臂和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路明非眨了眨眼——这是他还能凭理智控制的少数几个动作了,身体其他地方的神经都像是已经疼痛到麻木失去了感知——语气安抚又带着讨好,用曾经那个衰仔最常见的方式说:

    “师兄你听我说完……你对我那么那么好……我……我很知足。我们都该面对现实,但我想……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路明非咬了咬唇,刺痛的感觉和一丝血腥味告诉他下唇早已经在之前不知多久的挣扎中被他咬破了,而他之前甚至没有发觉。

    这算是回光返照吗?思维在不着边际的飘荡着,但他还是对着路鸣泽的方向说出了那句话:

    “如果我把剩下的四分之一给你……你能保证他们一辈子平安无事么?”他在“他们”这个词上重重地停顿了一下。

    楚子航的双眼陡然瞪大,身体完全僵住了,在来得及思考之前他已经带着恐慌和乞求喊了出来:

    “路明非,不许换!”

    但这次除了攥着他手腕的手忽然紧了紧,路明非完全没有理他,只是定定地直视着路鸣泽。

    路鸣泽却丝毫不受影响。小魔鬼抬起了一边的眉毛,似乎是在表达惊讶,然后歪着头假装思考了一下,以一种公事公办、在商言商的语气说:“一辈子?真贪心……哥哥你要求太多了,我们的谈判破裂了。不过如果你愿意交给我的话,我也可以考虑考虑让你成为活下来的那一个……唯一一个。”

    路明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他的黄金瞳渐渐黯淡了下去,恢复了原有的栗色。

    “那滚吧……我宁愿跟他们一起死。”他转头看向天花板上镶着的手术灯,淡淡地说。在路鸣泽面前,他第一次表现得像是那个战斗状态中的学生会主席,冷静又冷漠。

    “哥哥……?”耳边路鸣泽的声音却因此突然变了,变得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委屈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试图获得原谅。

    路明非没有理他,只是转过头静静跟楚子航对视。他相信师兄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也相信他可以理解。

    “哥哥……”路鸣泽的声音里出现了惶恐,就像是一个害怕因为做错事被丢掉的孩子。

    楚子航将手腕从路明非掌心里挣脱,放下了另一只手里的手术工具,然后用两只手握住了路明非的手。路明非知道这表明他们可以一起面对。

    绝望的感觉飘远了,在有彼此陪伴的时候他们无所畏惧。

    “……这一刻还是来了。”突然路鸣泽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还带上了浓浓的疲惫。路明非单纯询问似的看了看他,却惊讶地发现那个小孩子的模样消失了,路鸣泽或者说是另一个路明非,除了没有挺着个大肚子之外和他一模一样的一个人,站在了他面前。两个人对视就仿佛是在看着镜像中的自己。

    “我以为几千年过去,我能够说服你最终放弃自我,让我成为完整的那一个。”那个疲惫的声音就是由这个“路明非”——路鸣泽发出来的。

    “但我发现,”成年版的路鸣泽似乎是苦笑了一下,“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在你没能全部绝望的情况下,夺走更多你珍视的东西。”

    “我用所有你渴望的、在意的东西去引诱你、逼迫你,但你最后还是相信了一个人类……就像你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我怕得要死你再一次丢下我,而且是真正彻底地丢下。

    “我不想你恨我的,哥哥。

    “我其实只是一直气不过你选择了人类放弃了我,但如果你跟我商量我还是会祝福你的,就像在你的婚礼上你给我留了嘉宾席我就祝福了你一样……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客户回馈了,哥哥。祝你幸福。”

    路鸣泽的眼睛里金芒暴涨,他轻声说着只有路明非能听到的话。

    “100%融合,开始。”

    他以成年人的样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住了路明非。

    在能够反应过来以前,一股暖流充斥了四肢百骸,同时在他的意识深处,古老的吟诵声回荡在黑暗里,仿佛古钟轰鸣。

    突如其来的疼痛唤醒了他的意识,路明非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离开了产床,感觉到有什么挣扎着要离开自己的身体。

    他口中溢出的痛呼唤回了完全不知道事情进展的楚子航的注意力,他低头看过去,然后声音突然抖动了起来:

    “明非……我好像看到孩子的头部了。”

    而路明非自己已经清晰地感觉到,属于路鸣泽的那部分力量在他全身游走了一遍之后,集中在了孩子所在的位置,孩子几乎就在同时安静了下来。

    突然他就明白了,而且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不必担心孩子的“种类”了,他们都会好好的。在调动全身的力气向下推挤帮助孩子出生的时候路明非有限恍惚地想,只是路鸣泽再也不会出现了,再也不会有一个小魔鬼追着他叫哥哥并且叫嚣着要回收他的灵魂了。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楚子航的手臂上全是血污,但他的表情充满了敬畏与等量的不敢置信。这还是路明非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情绪化。

    不过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楚子航手里的那个正在用哭声宣告自己到来的孩子身上。胎儿最后形成的主要器官就是肺部了,孩子现在正在将肺叶里的淋巴液排出,准备好了第一次自主呼吸。

    那显然是一个刚出生的人类婴儿,而非龙类。

    小小、软软的、浑身是血的孩子,胎毛已经是健康乌亮的黑。

    路明非疲惫而又放心地闭上了眼,但旋即又强迫自己的眼皮睁开:“路明非和楚子航报告,一切正常,没有出现龙类,孩子也没有任何血统失控现象。”

    紧接着是楚子航依然载满了不可置信的声音:“是个女孩。”

    隔着通讯设备,路明非都能听到昂热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紧接着的欢呼声里夹杂了副校长开酒的声音。

    然后他放心地沉入了意识深处。

 

    路明非仅仅睡了——或者说昏迷了不到一分钟就醒了过来,因为另一阵疼痛和什么东西娩出的感觉。

    睁开眼没有看到小山一样的腹部,迅速瘪了下去的肚子让他感觉还有点恍惚。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被排出体外的,大概是那个一直缠绕在他肠壁上直接汲取养分的、终于完成了任务的胎盘。

    一双手立刻动作轻缓地替他清理擦拭了一下——顺便把胎盘和剪下的脐带处理好,准备提取脐带血和胚胎干细胞。屋子里的血腥气已经消失了,中央空调工作的背景音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都说明楚子航已经收拾好了一切。

    “师兄。”路明非的嗓音也有些沙哑,他努力大声说话却依然因为脱力显得气若游丝。

    但楚子航立刻出现在了他视线里。

    “让我看看她。”

    下一秒楚子航就帮他升高了床后的靠背坡度,让他不用起身就能靠坐着,并且看得到旁边小小的婴儿床。

    楚子航先把路明非没什么力气的手臂放置成了一个小小摇篮的姿势,才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个已经包在了襁褓里的孩子,自己坐在了路明非的床边,然后把她放进路明非的怀里,同时自己也用一只手——他的一只手就能拖住孩子的头和肩背——提供了支撑,和他一起低头看着刚出生的女儿。

    温暖和柔软通过襁褓传递过来,路明非想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和之前师兄那副样子一模一样,但他仍然不能自已地觉得感动和敬畏,怀中小小的孩子居然是他用了十个月孕育的,刚才还在他身体里折腾得他死去活来;她居然同时传承了他和师兄的血脉——她就是个奇迹,而他仿佛得到了救赎。

    “很高兴终于见到你,楚雨霏。”路明非轻声对他的女儿说。

    路明非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扫视着女儿,先是查了查手指脚趾都是五个指头,又看了看皮肤上有没有明显的胎记,最后才开始仔细端详她的五官。大多数刚出生的孩子都会显得红彤彤、皱巴巴的,但楚雨霏显然已经长得很好了,由于路明非在怀孕期间被楚子航塞了无数核桃的缘故,她甫一出生便有了乌黑的胎发,皮肤也没有皱地像个小老头一样,看起来发育得很不错。她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视力还要几天才能发育完全,但靠近了路明非之后,属于“母亲”那从听觉神经发育完成起便一直在耳畔的熟悉沉稳的心跳声显然让她觉得更有安全感,微微蠕动着试图更贴近路明非的胸口。

    “雨霏,雨霏。”路明非轻声唤着女儿的名字,半靠在楚子航身上被他环住,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而看着他们的楚子航也觉得,自己环住的就是整个世界。

    “师兄,她的眉毛跟你的一样。”路明非看了一会儿女儿,抬头陈述般地告诉楚子航。

    “嗯。”楚子航的面瘫又回归了原位。

    “给她洗干净了?”

    “是的。”

    “倒是挺乖的,不哭不闹。”路明非一脸骄傲的与有荣焉,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一下变了:

    “师兄,她吃东西了吗?”

    楚子航看他瞬间切换成焦急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安抚他,“不急,等她醒了再喂她,都准备好了。”

    “……好。”这个世界还是没变的,面瘫师兄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昂热打头,后面更进来一大堆人,每个人都仿佛那个刚出生的孩子是自己的一般红光满面,但却都保证了悄无声息。

    “恭喜,孩子们。”昂热刚刚摆出一副老教育家的慈祥面孔,就被身后的推力猝不及防丢到了一旁。

    路明非目瞪口呆地看着诺诺和零无声却暴力地推飞了校长又挤开了芬格尔,凑到了他身边,有志一同地低头看向了楚雨霏小朋友。而恺撒居然跟在诺诺身后,小声对楚子航说了句“恭喜。”

    楚子航淡定地点头接受。

    他们怎么来了?路明非一头雾水。

    “恭喜你废柴师弟,你们预计要连着一个季度蝉联守夜人讨论区的八卦区周头条了。”芬格尔从地上悄无声息地爬起来,揉着被零甩出去时摔痛的屁股瓣,同时一脸严肃地轻声说。

    “这是我干女儿了。”一直盯着楚雨霏的诺诺突然宣布。

    “师姐?!”路明非惊讶极了。

    “但是我不想当干爹,我可以做教父么?”恺撒满怀希望地看着路明非。

    “老大?!”

    “恭喜。我也是教母。”零也不甘示弱。

    路明非:“……”

    楚子航霸道地挤开了路明非周围的人,低头看了一眼他怀里的楚雨霏,完全无视了那群正就称呼与未来的分工——比如零和诺诺究竟谁来教这个小女孩芭蕾舞比较合适——而低声却激烈争吵着的人,做了从女儿出生后就一直想做的一件事。

    他郑重地吻上了路明非的唇。

    【完】

——————————我是作者有话要说的分割线————————

    终于完结了。

    首先要向所有一直看这篇文的大家致歉,因为个人的缘故,消失了太久。三次元的事情不多说,经历了生活的狗血和肥皂之后,还是觉得lof是温暖的窝。要声明的是我从未打算放弃任何一个坑,凌澜自认为始终是个做事有始有终的人,所有开始了的文章,最终都会让他们圆满。以及,也许会有人觉得这样不好,但我的文章全属于自娱自乐的范畴,所以很难有什么能让我违背本心去保证更新数量或是剧情发展之类的事情的存在。我想,大概需要大家包容和接受这样的一个自high的写手。

    然后来说说这篇文。敲下"完"这个字并从头到尾修了一遍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电脑电量也终于告罄,文章的排版和分割线以外的内容全部是在手机上完成,所以如果有碍观瞻的话,等我用电脑上线的时候再改吧,民那先勉强看看。在归档里搜索了一下,乾坤内外正文的第一章和第二章,居然是发布于2015年的5月21日,到现在,2016.6.3,已经过去整整一年还多了。本来这最后一章是想要赶在6.1师兄生日发出去的,却因为种种原因,现在赶在了张学良将军的生日才发布……虽然正文早就已经完结,但这篇番外的最后一章拖了快有半年,也实在是非常抱歉……说起来正文大概有12万字,而逆鳞这篇番外居然也有8万3千多字……说好的短篇呢【趴。

    在最后这一章里,师兄和明非一起迎接了他们的未来,小女孩楚雨霏历经千辛万苦也终于和她的爸爸们见面,一切都很好,这大概就是这篇番外我想要达成的结局了。成年的路鸣泽和路明非一模一样,其实就是在暗示他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一个代表了龙的权能另一个代表了人性……而最后,没错本来按照事情发展楚雨霏小朋友确实有可能作为龙类出生,但她的"舅舅"路鸣泽选择归还了路明非本属于他的龙类的能力,使得楚雨霏的血统变得可控了。这个结局对于路鸣泽来说,也算是我能想到的最适合他的Happy Ending。另外,在三十题的番外里我也提到过,那个突然出现在路明非身上的侧写能力其实是借用自女儿的,楚雨霏出生之后他也就不能再用了。所以最后的最后那么多真正关心路明非的朋友们不怕危险聚集在了手术室外面,第一时间送上了祝福,有那么点皆大欢喜的意思,也有那么点想在文末把他们都拉出来溜溜的恶趣味,但更重要的是想体现路明非的成长:他不再是在天台上独自瞄准红绿灯打发时间的衰仔了,他成为了学生会主席和执行部新秀,站在了混血种世界的巅峰,而一路走来他也收获了友情爱情和属于自己的家庭,他们都见过他怂的样子难过的样子发狠的样子和意气风发的样子,但对他们来说他始终都只是路明非,作为朋友作为爱人他们都接受了全部的他。而对于师兄来说他的成长也很明显,在杀父之仇和现实责任之间的成熟选择,陪路明非隐居地下并且愿意为路明非的选择承担风险和结果的担当,在家庭破裂之后仍旧重拾了组建一个家庭的勇气,还有全盘接受路明非是一个怎样的人,在担心路明非、知道路鸣泽的存在的高度的精神压力下保持了冷静,以及最后一笔带过的,他第一次抱起自己的女儿时,那一种特殊的人生经历带来的成长与成熟。最后一章通读下来我也觉得有些OOC了,但还是觉得,他们只是成为了成熟的负责任的,理智而又温柔的成年人。这些其实都在文章情节里有所体现,但一万字的章节却说不清楚我这个话唠想要表达的许多,因此这最后的分割线以下才这样又臭又长,大概是终于完结了,还是有一点小激动的吧【笑。

    最后,乾坤内外的所有正文和番外包括歌词还有H在内,我会抽时间修一修,然后整理成txt,找一个靠谱的途径分享出来。所以请自行全文复制了的小伙伴,就不要传播你们自己做的文包了,我不是十分介意盗文之类的事,但请不要盗给别人一份有错字和语句不通的半成品,真的太羞耻了……作为一个龟毛的完美主义者在这里谢过。

    夜安,我们在下一个坑见。

    2016.6.3 03:09 by雨翊凌澜 于 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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