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短篇】【龙族×云荒crossover】碧落鲛珠（中）
我……是要写短篇的。可为什么这个过渡章，居然写了4500字(°ー°〃)……接下来难道要变成大纲文吗……宝宝心里苦QAQ。
第三颗珠
十二年后，蓝帝二年十月十四日。叶城。这个因鲛人奴隶贩卖而兴起的云荒商业中心，又迎来了一年一度海皇祭的盛典，来自七海八荒的商贾、权贵、游侠，都涌进了这座纸醉金迷的不夜城。
穿着黑色斗篷的旅人从码头的挑夫渔民间掠过，明明是非常从容的姿态，每一步都迈得优雅闲适，却神奇地走得非常快，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海风扬起了旅人的斗篷，露出了蓝色的发丝。
已经过去了一轮的岁月，对于鲛人来说只是一瞬，但对于年轻的人类来说已是生命最美的年华——她还会在原地等他吗？
楚子航发现，自己有些不敢回到相遇的地方。
他杀死过血魔，那是星尊帝灭了海国后从漂满了尸体和鲜血的碧落海面上诞生的食人怪物；他从不怕吃苦，在长达一百年的时光里每日苦修剑技和法术；他甚至欢迎噩梦，因为最深的梦魇里会有最想见到的亲人……但现在他居然怕了，拥有了那种似乎叫做“近乡情怯”的感受。
毅然离去时，他没有想太多，更忽略了临别时内心的悸动与不舍。对于当时的他来说，空桑人与鲛人的世仇、时间的不对等、找到父亲的执念，都远远大于对一个人类孩童的好感。
但是十二年前离开叶城后，体内翻腾的热浪、随之而来的长达十数天的昏迷，以及身体的变化，无一不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鲛人一生一次的最重大的选择，已经完成了。
海国的鲛人从泡沫里诞生，他们生于蓝天碧海之间，只为爱而长大，有着千年的生命。尽管他们的生命比人类漫长十倍，但在感情上却比人类更坚贞长久。
生于大海的鲛人在诞生时是没有性别的，只有当成年后第一次爱上别人时，他们才会适时地转化为相应的性别，因爱选择的性别从此毕生不变。绝大多数鲛人在选择性别时就选择了终身的伴侣，到死再不二心。而如果两个都未曾变身的鲛人相爱了，想结为夫妇，按照海国的风俗，就必须要双双去禀告族中的大巫，大巫将为他们主持那种名叫“化生”的仪式，通过占卜，让上天来决定这两名鲛人哪一方该成为男子，哪一方该成为女子。
而族里自古相传的训导是，鲛人最好不要离开自己的国度，不要迷恋陆上人类的生活，更不要轻易爱上陆上的那些人类，因为人类可以用短短的一瞬，击溃你漫长的一生，给鲛人本就多愁善感的心魂带来太多太多的损耗。
只是火的元素一直在体内炙烤着，楚子航的身体一直都是炽热的，不像普通鲛人那样冰冷，但同时也更加难以忍受变身的痛苦。
他终于还是为了一个人类女孩选择变成了男子。
十二年来，他去过了帝都，在深夜偷偷溜上过伽蓝白塔；他下潜到了镜湖的水底，回到了幼年时曾经居住过、已经成为废墟的复国军大营；他迎着春季东方来自中州的明庶风攀上了慕士塔格雪峰，看到了天阙那端的僵尸朝向朝阳朝拜，踏过紫族领导的博雅郡和桃源郡；他顺着天阙下青水的源头踏遍了流域里的整个鱼米之乡——泽之国，与来自中州的移民们交换着水中和陆上的讯息；他顶着金秋阴凉的阊阖风去往了西方，在空寂之山的祭坛下祈祷；在北方广莫风带来九嶷山上亡灵的叹息时，他踏入青族的九嶷郡和苍梧郡、也是空桑王陵的所在地，看到了苍梧之渊的遗迹；更北的地方有玄族治下的康平郡、北越郡和烛阴郡，沿着赤族占领的赤水流域他看遍了砂之国的大漠戈壁、也翻过迷墙之外见到了冰族；蓝族的白川郡与神木郡里他见识了隐族的通天之木、仲夏之雪；南方的景风裹挟着来自碧落海的热气，白族的姑射郡，以及息风郡首府越城的湖底通道他也都走过……最终他还是回到了这里，来赴当年之约。
不过，当年那个只有六岁的人类孩子，真的会为了一个偶然捡来救下的鲛人、为了一句不算诺言的话，就把这件事如此看重吗？
她……会不会已经忘了他？
来到落珠港时正是落日时分，渔船们纷纷回航，赶在最后一天来叶城观潮的客船也在此刻靠岸，沿着港口的几十里海岸都已经搭好了观潮的棚子，属于王公贵族的楼台也已经装点了华贵的绸缎，四周人流如织。楚子航想了想，几个起落之后，落在了港口下方一个石墩后的阴影里，让旁边的礁石挡住了自己。
在没有想好之前，他宁愿在这里等着，如果她出现了，他也许会出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但是人类啊，你的生命何其短暂，便是再刻骨的爱情，他也不想碰。
盘腿静坐的楚子航闭上眼，默默听着喧嚣码头上属于市井众生的噪音。他选的地方就是当初自己被救起的地方，如果她来了，一定会到这附近等他。
“……少主什么时候过来？”夜幕四合时，几个脚步声靠近，那是不属于渔民水手的口音和行走方式，这些特征楚子航见过，不过是在不适合鲛人生存的西荒砂之国，属于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部落、属于来自荒漠的勇士。
“等一会吧，那慕容虽然不是嫡子，但好歹是城主府来的人，咱们少主如今人在叶城，怎么着也得给他几分脸面。”
“呵，叶城的城主又怎么样？连亲自出面见我们铜宫的少主都不肯……”
在云荒的南方有一个帕孟高原，上有乌兰沙海，出产金沙。有个一百多年前建立的铜宫，为盗宝者之王卡洛蒙家族居所，据说是卡洛蒙家族为族里与光华皇帝共同作战过的那个王——音格尔·卡洛蒙所建，是他幼时躲过家族继承权斗争的地方。卡洛蒙家族作为盗宝者之王，有个颇为有意思的规定：家族里这一代最年幼的那个孩子将继承一切，他的兄长们则必须分家过活。因此，每一个继承人自出生起，几乎都是在年幼不知事时，就被自己的亲哥哥们几番谋杀毒害过。
听到这里，楚子航已经明白了，原来这群人是盗宝者之王卡洛蒙家族世子或者年轻一代家主的护卫，是世代以盗墓为生的一群亡命之徒。
“头儿，少主为什么要我们来这里守着？”
“你才跟了少主不到一年吧？怪不得你不知道，不知道也正常，少主基本上不对人说起。这原因你得知道，也得帮忙长个眼，所以我才告诉你。我跟你说了之后你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别回去跟族里的人乱说。”说话的人沉吟了一下，“是少主小的时候，那时候主公和主母常年在外面挖东西，少主就跟着他那个名义上的叔叔婶婶在叶城待过一段日子。你知道望海郡那儿有三大船王世家吧，他叔叔婶婶家的人就是白家的，那些人都善造木兰巨舟，经常出海，少主跟着他们，把西方苍茫海、棋盘海，东方的星宿海和斑斓海，南方鲛人的碧落海、红莲海都走了个遍，除了北边那个鲛人也能冻死的从极冰渊，他可都去过了。”
“少主去过那么多的地方？！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啥？你以为少主从来没出过铜宫？我跟你说，咱少主厉害着呢，那见识连四大部落的族长都比不上，别说整个云荒了，他连冰夷那边都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不然你以为上次下洞的时候他怎么知道那是冰夷里头十巫的墓？哦对了我得提醒你小子，在少主面前可别说冰夷，得叫他们冰族人，那是少主的忌讳。”
“是，是，谢头儿提醒。”
“接着跟你说吧，那时候少主刚从铜宫出来，好几年没见过父母，就被带到这地方，说是见识见识这金窟子，实际上谁都知道，他那叔叔婶婶就是贪图主公主母给少主留下的钱财。少主那会才六七岁，自己在这举目无亲的，除了看书就是天天来这海边转悠，这不有一回就在这地方，捡着了一个鲛人。”
“鲛人？！”随着那人不可思议的叫声，楚子航霍然睁开了眼。
“可不是，那时候我还没跟在少主身边，听古德里安长老说啊，那鲛人可真是俊，他这辈子没见过哪个陆上的男人女人比那鲛人更好看，怨不得前朝的时候那些有钱人的墓里都喜欢陪葬鲛人呢，就是女萝怪麻烦，让咱们盗宝者吃了不少亏。”
鲛人死去后若是不能或不愿化为云雨升入天际，或是抱着怨恨死去，便会成为女萝，因为大部分都是女性奴隶，才有了这个名字。他们可以在水底和地底自由来取，手足能够如藤蔓般探出地底，抓取地面的活物作为肥料。盗宝者们见到的女萝多数都在空桑帝王谷的王陵陪葬坑，铜宫里也有记载说，镜湖自古以来都是鲛人奴隶死后的抛尸所在处，原本也有许多女萝的，只不过在一百年前的海国复国军离开时被龙神全部度化升天了。
楚子航小的时候生活在镜湖，曾亲眼见过这些死去的同族，以柔软的藤蔓为网，生生缚住沧流帝国靖海军团那些可在水下战斗的螺舟，被那些螺旋桨搅碎了紫车河囊袋里的躯体，即使在死后也不退一步，守护着他们复国军的大本营。
“诶头儿，那咱少主，喜欢那个鲛人？”
“哎，谁知道呢！那时候少主才六岁，哪能那么早知道那些情情爱爱的？不过他年年大潮前两个月的时候就安排来叶城，也不去主楼上，就来这边等着，他说那鲛人有可能回来。”
“我看少主八成是喜欢那个鲛人了。”
“也不是，你见少主基本上跟谁都提过吧，年年准备过来的时候也没见他多期待，估计是心里知道那鲛人不太可能回来了，就是还有个念想。古德里安长老说，前面几年少主还小那会儿，等上十来天都是有的，最后都是哭累了给他抱回去的，这几年，也就过了大潮这一天就回去了。”
“少主平时干的事就看不透，到了这些感情上的东西，还是让人看不透。”
“是啊，要不人都说咱少主沉稳有度呢。得，等会少主来了，到明天晚上，你叫哥几个都警醒着点，要是真看到鲛人啊，那可就立了大功了。要是什么都没等到也不用安慰少主，他自个儿早就想开了，你们只需要注意，可别什么都没等着，又让人伤着了少主，那样的话你们家里多少人都不够赔的。”
“是！”那个年轻护卫扬声应答。
码头上安静了下来，楚子航却再没能平静下自己的心跳。
他已经可以肯定了，那个“少主”，就是当年那个救了他的人类孩子。
怪不得她能顺手救下他，打造那个巨大的琉璃鱼缸，每天更换海水供他养伤；怪不得她小小年纪就看过那么多书、知道许多云荒人不知道的历史政治秘辛，能给他讲许多故事；怪不得在他以为她是白族人时，她说了一句“算是吧”；怪不得……她看起来那么孤独。
毕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即便她隐瞒了身份，但整整三个月的相处，他在这十二年每晚的回顾里，也不是没有发现那些破绽，此刻终于一一对应了起来。
原来他的父母都是盗宝者，挖的都是前人的墓葬；原来他是为了在权力争斗下活命才被寄养在普通人家里，阴差阳错遇到了他；原来她的真名是卡洛蒙……
那么路明菲这个名字，也只是她随口编出来骗他的了。
虽然有些被骗的恼恨，但楚子航不是那些在碧落海上新生的小鲛人，对于一切阴暗的事物都看不惯，眼里揉不进一点沙子。他是经历过复国战争的、走过海魂川和返回碧落海的复国之路的、见过苏摩海皇带着七海之力席卷云荒的，他的父亲本身就是复国军暗部的成员，那些出卖身体、感情、生命换来的情报和胜利，对于他的童年来说，已经是再普通不过的。因此这种程度的隐瞒，他当然也可以理解。
她叫什么不重要，他只需要从那两个护卫的谈话里知道，她还活着，她成为了卡洛蒙家的少主，她还记得他，她每年都为他而来，就好了。
十二年了，她应该是十八岁了吧？正是人类最好的年华。
天黑了下来，楚子航静静待在黑暗中等待着，想要看一眼当年那个小女孩如今的模样。看一眼就好，他不会让她知道。她应该有一个普通人类的普通人生，嫁人、生子，顶多因为她是卡洛蒙家的家主而遇到更多危险和阴谋，但她那样聪明，一定会平安到老。
他想他明年也会来，后年也会，直到她嫁了人，直到她忘记了曾经那个口头的承诺和年幼时遇见的鲛人……他的生命如此漫长，数十年的时间，他完全可以守护她到她的生命尽头。
只需要看一眼就好。
“少主！”几声压低了的见礼通过海风传入楚子航的耳朵，他挺直了腰背，甚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嗯。我自己看看海，你们随意些。”一个年轻人类的声音响起，懒洋洋的，说话时的语速和语调都泛着温暖的熟悉感。
但……这似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下一秒，楚子航发现自己已经跳到了落珠港的地面上，与一个年轻的男人面面相觑，彼此眼里都是满满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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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自行脑补师兄懵逼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