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莱特林引路人（15-16）
第十五章 Malfoy家的谈判
12月24日这天早上，Harry起床后来到客厅，发现Alan Snape已经提着行李箱站在了壁炉边。
“Alan，这么早就要回去？”
“早晚都一样。”没有丝毫起伏的表情，没有丝毫起伏的语气。
“不用跟Malfoy先生说一下吗？”
“昨天我已经通知Lucius了，没必要让他们专门起来。”他只是怕麻烦。而且这些天那个铂金孔雀俯视他时每每戏谑的眼神也让他相当不爽。
“那么，你会跟我通信的，对吗？”
“随便。”语气嫌弃，Snape却默认了下来。能够从信件里套出一些消息，也许还可以接受。只要信封上有Snape或蜘蛛尾巷，猫头鹰就能找到他。
“那么，替我向教授问好，下午就能见到他了，我很期待。”
哼了一声，Snape踏进了Malfoy家装饰华丽的壁炉。
他需要用一上午的时间好好想一想这几天的事情。
下午三点，成年版的Snape准时来赴约，参加Malfoy家的豪华下午茶聚会。
Harry和Malfoy一家早早地等在了壁炉前。
“教授。”Harry语调愉悦地表达了对见到院长的期待。
“教父。”既然Harry已经知道，Draco特地询问过父母，双方都没有瞒着两家关系的心思了。
“Severus。”男主人的咏叹调不急不忙地在最后响起。
“Lucius，Narcissa。Draco，圣诞假期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了？”向两位主人点了头，Snape首先问的就是在翻倒巷那天临时布置的“任务”：Slytherin守则抄写五遍。
“已经完成了，教父。”Draco知道教父是想把自己支开对Harry套话。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该管的，但是也不知道Harry到底说出些什么，教父住在家里的这些日子一直面色阴沉——好吧，平时也是阴沉，但是对他还是很照顾的，但是支开他可以直说，为什么会真的布置任务！
“开学后交给我。Potter，跟我来，我和Malfoy先生对于你的魁地奇训练有话要说。”
“Yes,sir.”尽管他的借口有些蹩脚，但Harry依然毫不掩饰自己语调的愉快。见到Snape本尊他才发现，这些天不见，他还真是有些想念魔药学教授。
“那么，我们会在书房，Cissy。”Lucius向妻子点了点头，带头走向书房。
“Mother，Harry会没事的吧？”Draco担忧地问母亲。
“当然不会的，”Narcissa在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对于这个知书达理的“表弟”相当有好感，“Severus和你父亲都不会为难他的。”
虽然Lucius没有明确告知，她隐约也知道，救世主的立场与Malfoy家的未来，与这场谈话也许息息相关。
书房里。
“ProfessorSnape. Mr. Malfoy.”在家养小精灵送上三层下午茶并离开后，Harry捧着他的茶杯，挥挥手在周围加了许多防窃听咒语，舒服地窝在扶手椅里，向两位“长辈”打招呼。
“Mr.Potter，你联系Severus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啊，有的。谈合作。”
“合作？”
“是的，我今天晚上要回Hogwarts。作为一个外人毕竟不太适合打扰你们的圣诞大餐，而且校长先生应该需要我剩下的日子里待在学校。”
“Potter先生，你要知道，Malfoy家一直欢迎你，不存在打扰——”
“那么，就算是作为孤儿的我自己任性想要离开好了，”Harry温和地笑着打断了他，“我们还是先来谈谈合作的事情吧。”
“怎么讲？”
Harry坐直了身体，盯着Lucius Malfoy：“我为魔法界解决伏地魔，解决你们的黑魔标记，证明Malfoy一家和大部分Slytherin的清白，为你们在分配战争果实的时候争取最大利益，而你们，只要在需要的时候配合我的行动，并承诺在战争中不倒向伏地魔那一边。怎么样？”
Lucius Malfoy和Snape对于这种单刀直入的谈判方式有些不适应，而且这句话里的含义……深思之后，令人不寒而栗。
沉默了半晌，铂金贵族沙哑着开了口：“Potter先生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惊喜……我想Potter先生会原谅我的谨慎，我需要一些筹码做保证——凭什么你认为黑魔王会复活、而我们会帮你？“
“凭伏地魔曾交给你保管的那件东西。”Harry啜了一口杯里的茶，云淡风轻地迅速回复。
“你知道！？”旁边的Snape看着好友迅速惨白的脸色，虽然依然面无表情，心底也十分震惊。除开听到黑魔王的名字时无法克制的颤栗，他从不知道黑魔王交给了Lucius什么东西保存，Potter显然知道，而且他的态度显然也说明了——那东西很重要。
“我知道，也知道那是什么，上面有什么也比你清楚得多。我建议你跟我合作并把它交给我，否则……”Harry仿佛突然对自己茶杯上的精致花纹产生了兴趣。
“否则怎样？”情绪波动过大的Lucius的头发都失去了部分光泽，这让Harry心情很好地回忆起了后来每次Draco争论不过Hermione的时候就会黯淡的发色。果然是遗传的魔法啊。
“不怎样，”Harry毫不贵族地耸了耸肩，“硬拼的话，你加上Snape教授，你们现在的实力比我强，但首先你得保证，教授会帮你。而且……即使你打败了我，或者杀了我，我也有的是办法，在那之后，让Malfoy家……万劫不复。”
“你在威胁我？”LuciusMalfoy死死地盯着面前那个瘦小的陷在椅子里的男孩，不知为何，却觉得他漫不经心的动作里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无端让人畏惧。
“那只是在你选择敌对我的前提下，你当然有权利可以选择不跟我合作，只需要把那个本子交给我。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你并没有像一些人希望的那样寻找他，他不会高兴的，不是吗？Draco始终是我的朋友，只要在将来的战争中，他不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会给你这个面子，拿着本子立刻消失。”
“那么……Potter先生，你拿什么保证你的诚意？”被提到了儿子，Lucius觉得还是暂时答应和面前这个实力尚不清楚的小救世主建立合作关系为好，毕竟，贵族们不会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至少面前的人还是一个小Slytherin，要比和老奸巨猾的Dumbledore合作容易接受得多。
“Malfoy先生，你果然是一个狡猾的人，伏地魔对你的评价很正确。我……以Slytherin继承人的身份保证，你觉得怎么样？”看穿了他的心思，Harry觉得还是应该加一把火。Slytherin的贵族，也需要一面旗帜。
“Slytherin继承人？！”Lucius Malfoy和Severus Snape都惊呼出声，这个身份是什么概念，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当年那位也是用这个身份拉拢了一大批纯血贵族，而他甚至知道那位对自己的评价……
“啊，是进校第一天时候的事吧。Slytherin的密室里的所谓怪物，现在是我的宠物了。还有所有属于Slytherin的一切。”
“蛇怪！？”
“Malfoy家主果然很博学。Otis这几天一直跟在我身边，你要看看他吗？”Harry满意地点点头。
“不了……但继承人不一直是那位……”看着Harry一直含笑啜着茶，想到这些天里家里有一只蛇怪，Lucius虚弱地提问。一旁的Snape抿着唇没有开口，也在等这个关键的回答。
“他只是有Slytherin的血统而已，但没有签订继承人的契约，也永远无法获得Slytherin这个名字。怎么说才好呢，Slytherin本人对于血统传承其实没有那么执着，任何一个合格的Slytherin都有继承的资格，看，我就是一个混血。”
“这不可能，维护纯血统的传统就是他本人开始的——”
“当时是战争年代，他的坚持有其特殊性，纯血统的推崇也是为了更好地传承大型魔法阵这种魔法方式，但是现在，很不幸地，它已经失传了。讽刺的是，对于血统的执着却留了下来。以我的实力现在只能发动Hogwarts的魔法阵，确实不如纯血统的血脉中带有的魔法力量强悍，但绝对的灵魂力量总能弥补血统上力量不足的这一缺憾。你要知道，就像我在火车上刚遇到Draco和Blaise时候告诉他们的，Tom也是混血呢。”
“Tom？”
“Tom Marvolo Riddle，”Harry伸出手指在空中灌注魔力写出这个名字，然后轻轻一挥手，就像他二年级时在密室里看到的那样，漂亮的圆体字母组合变成了一句话：I am Lord Voldemort.
两个成年Slytherin屏住了呼吸。能发动Hogwarts的魔法阵，Harry Potter和Dumbledore的能力就应该不相上下。而他还只是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小巫师。他们作为食死徒跟随多年，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黑魔王的中间名、以及他后来那个让整个魔法界提都不敢提的名字的来历。这个救世主，看来确实知道很多事情、也能做到很多事情。
“Vol de mort，”Harry突然开口，用流利的法语打破了三人之间有些阴森的寂静，“本来就是飞离死亡的意思，flying away from the death。”
“你现在，能做到什么？你之前对Greyback所说的契约继承是怎么回事？”最先恢复的还是Snape，他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Harry Potter的力量有多强他并不特别关心。他只要确保Lily的孩子能远离黑魔王，好好地活下去，即使他选择成为另一个黑魔王，那……也和自己无关。Slytherin的感情就是这么自私，他对此毫无负担。
“看起来Alan已经告诉您了，这些天我们相处得很愉快。那只是我继承的许多个契约之一，Salazar Slytherin是个温柔的人啊，那是他曾为了学生们以及Hogwarts和狼人们签订的魔法契约。至于现在能做到什么，按照我的计划走的话……最多在我和Draco毕业之前，伏地魔会永远成为历史。”一句话，石破天惊。
“那么，你决定站在他的对立面？”Snape需要一个明确的立场。
“教授，你是在担心我成为下一个黑魔王吗？放心吧，我跟黑魔王这种职业，没什么缘分的。或者说，他杀死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最重要的长辈，这些理由，够不够我站在他的对立面？最后一点是，他妄图伸手动Hogwarts。这一点，我和Albus Dumbledore，以及Salazar Slytherin的底线相同。”而且，我只担保了伏地魔会在我们毕业前成为历史，没有保证到了那个时候，我还会活着呀。你们完全不必担心一个死人成为黑魔王，不是吗。
“那么Dumbledore……”Malfoy家主要考虑的则始终要多一步，牵涉政治和权力的平衡。
“明年我会开始帮你们牵线。毕竟，他是光明一方的领袖，而我，只是一个学生。”这一点上，Harry还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他进了Slytherin之后，不可能再获得凤凰社全部的信任，让Malfoy家和凤凰社直接接触，要比自己部署好得多。
“你的力量还在发展？”Snape觉得有必要问清楚。Potter之前展现出了不符合年龄的实力，但他一直以为顶多也就是Hogwarts毕业生的水平。可他在谈话的最开始就说明了自己和Lucius联合起来也许能够胜过他，也就是说，他有自信能在一对一中打败自己——只是他不愿意对他们动手，才选择了合作。这和黑魔王的风格，真的完全不一样。前者更熟悉的是直接用力量压制与恐吓他的信徒。
“当然，一年级学生的潜力很大的，11岁可是魔力的快速增长期。”Harry表情天真地看向他的院长，然后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啊，对了，我会尽快着手处理黑魔标记。顺便，Malfoy先生，请善待并适度看好你家的某些……家养小精灵。如果有实在不听话的，把它交给我好了。”他还记得Dobby，那个为了救他而死的家养小精灵，能尽早放他自由，也是自己重生以来的愿望之一。
“好的……那么，那个本子……”Malfoy家的家主已经不想深究好友与救世主这几句话的含义了，凭表面意义，这个救世主就已经有了资本与资格。只要他愿意，Harry Potter现在其实已经可以命令所有Slytherin贵族。
“现在拿给我，可以吗？”Harry笑着看向Lucius，“不过我要事先提醒您，最好不要让任何人接触到它，哪怕是您自己。也不要试着对它用魔法，毕竟即使是十六岁的伏地魔，在上面下的咒语也不是你能想象的。”
“好的。”Lucius点了点头，离开了书房。
“十六岁的黑魔王？”Snape发问。
该死的，教授还真是敏锐……Harry在心里苦笑，表情依旧温和无害，“是的，教授，Malfoy先生不适合知道的一些东西 ，我们可以假期结束后回学校再讨论。”如果让Malfoy知道了一切，很难说他是否会选择自己这一方。
“不必。”Snape眼神空洞，语调平稳。
“啊？”这次轮到Harry一愣。
“不必假期之后了，我今晚和你一起回Hogwarts。”Snape淡定地说。潜台词就是，你可以今晚就解释给我听。
“啊……”Harry一脸苦相，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随即反应过来，“那Alan怎么办？”
Snape明显一怔。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假身份——他现在是一个“有家庭”的人了。“他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可今天是圣诞节……”
“Potter，我想，即使尊贵的你拥有Slytherin的一切，我想作为Slytherin卑微的院长，也还没有重要到需要你来干涉我的家务事？”
“我不是……教授……”Harry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永远可以让自己畏缩，随即他想起了自己已经不是一年级的Gryffindor了，“我当然不能干涉您的家务事，不过，Alan说他相当期待今天的圣诞大餐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看到Harry挑眉假笑的表情，Snape立刻闭了嘴。但是为时已晚，看来这个小救世主已经发现了。
“教授，”Harry迎上了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我改变主意了，我会尽快告诉你一切，你不必再喝减龄剂了。”
是的，他改变主意了。在他意识到教授放心不下自己，特地改换身份跟着他、保护他，因为他的冒险行动而生气之后，Harry Potter就决定不再瞒着Severus Snape。本来告诉他也只是时间问题。他值得他的一切敬意和信任。
“看来，Seveus你已经被发现了。”这时的Lucius终于回来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他身前悬浮着那个日记本，将它漂浮给了Harry，“Potter先生，不得不说你很敏锐。现在，你是否能为我解释这个……本子的意义？”
“当然可以，”Harry已经在另外两人倒吸凉气的声音里毫不在意地将它拿在了手里，他之前不想让Lucius碰到它，是怕它引诱Lucius，另一方面，夸大它的危害性，也只不过是想要确保Lucius不对它做什么手脚。“这是伏地魔学生时代的一本日记，里面有伏地魔本人的一部分，是他所谓永生的关键——之一，是一类非常邪恶的东西。十六岁的他为了做成这个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祖父母。这类东西不止一个，而这些东西的存在导致了，现在的伏地魔，即使复活也已经丧失了理智和耐心，更不要提人性。”
“黑魔王……永生的关键？”Lucius和Snape表情都很诡异。这么重要的、食死徒和凤凰社努力了十几年都没查清楚的东西，就这么轻飘飘被扔在了面前，还是以一个11岁小孩和一个破日记本的形式……对他们来说未免有点超现实。
“要知道，没有人可以永生，没有人可以超越时间、打败死神。”为了没有人重蹈覆辙或是为了所谓“长生不老”再度追随伏地魔，还是先打消面前两人对于永生的“学术”兴趣吧，即使自己是一个超越时间的例外，那也是无法解释的例外。“伏地魔的做法，是连Slytherin养的蛇怪都称之为‘愚蠢的Gryffindor式冒险’的，更不要提这件事的后果——他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了。”
“你都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是想问我，一个才11岁、在麻瓜世界长大的、理应什么都不懂的小巫师，是怎么知道这些黑魔法、继承一个学院和一个家族、并学会了这些属于贵族的艺术的吧？”Harry温和地点出了对面大贵族的真正疑问，“Malfoy先生，我相信你比我更明白，没有一切力量的获得可以依靠运气，我经历过的一切足以让我成为Malfoy家合格的盟友，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好。而且，这些事情我是不会告诉Draco的。小巫师们需要和平的生长环境，这点我相信即使二位也会赞同。”
“非常贴心，Potter先生，”见问不出什么的Lucius放弃了继续打探，他已经明白了，只要愿意，这个男孩完全可以滴水不漏。整个对话他一直在选择性地透漏他需要知道的东西。而他也很明白，知道得多了也许会惹来祸端，少说少问，才是保命之道。“也许，你会允许我叫你Harry？”
这下不止Harry，连Snape都有些愣住，随即盯着他看了，但是被问到的人还是微微一笑，很快回复道，“当然可以，Lucius，这是我的荣幸。”
点到即止，Lucius和Snape已经明白了，对方不排斥与Malfoy家建立私交，但对自己的定位是与Malfoy家主平等的，从他直呼教名没有加上任何前后缀就可以看出来。Snape愣住的一瞬间是因为二十年前Lucius也用同样的话问过自己，而Harry则是因为这句话对他来说——是Draco在十三年前问过他的。
“那么，你现在要和Severus一起回去吗？”
“是的，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我和Snape教授还有事情要谈，请帮我们向Narcissa和Draco告别，告诉Draco我们假期后Hogwarts见。具体的计划，我们可以今年暑假再约见详谈。节日愉快，Lucius。”
“……节日愉快，Harry。”
第十六章 圣诞节前夜的回忆
通过Malfoy家的壁炉直接回到Hogwarts地窖，Harry看向了一直沉默的男人。
“教授，我想你可以向Dumbledore教授借一个冥想盆来。我会在这里等你。”
如果说Snape对Harry为何知道Dumbledore有一个冥想盆有任何疑问的话，他也没有表现出来。黑袍的男人只是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孩子一眼，就大步离开了地窖。
Harry一个人站在壁炉前，开始思考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
诚然，他可以瞒得滴水不漏，装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男孩，再走一遍经历过的一切。然而他不想让那个男人再背负更多了，他已经悔恨了十年。这十年来，他显然从不好好吃饭，有着因为经常熬夜做魔药而蜡黄消瘦的脸和油腻腻的头发，永远阴沉着让所有人都讨厌他。他一直过着苦修士一样的生活，折磨了自己十年。他把自己当做一个机器，已经生无可恋，却因为责任，因为他Harry Potter而不得不活着。但也只是活着，却无比渴望自己有一天可以生锈了报废了，就这么死去。
这已经够了，Severus Snape，你的罪已经赎够了。
十五分钟后Snape回到了地窖，身前漂浮着一个浅浅的石盆，盆口有奇形怪状的字母和符号的雕刻——全是古代魔纹。银光由盆里的东西发出来，像一块明亮的白银，但在不停地流动，既像液体又像气体——像水面在微风中泛起涟漪，又像云朵那样飘逸地散开、柔和地旋转。它像是化为液体的光——又像是凝成固体的风。
“我假设，你要求我在这个时间麻烦伟大的校长，应该知道要怎么做。”Snape的下巴紧绷，看着只到他胸口的男孩。抽取记忆需要强大的魔力与坚定的心智，出了差错也会伤害到这孩子的大脑。
Harry将魔杖杖尖对向太阳穴，开始回忆，并把源源不断的记忆挑起放入冥想盆。从Dudley的十一岁生日那天早上，以及在动物园爬虫馆与一条来自巴西的蟒蛇交流开始，一直到Hogwarts最后一战胜利之后。
回忆结束后，Harry再度抬起魔杖，在Snape能够反应之前对地窖办公室加上了战争逃亡时期他们才会用到的那些防护魔法，然后才看回魔药学教授漆黑的双眸。
平静地对视了一会儿，Harry淡然地移开了目光，看着冥想盆开口：“我想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跟您一起进去看一看。”
留他一个人在外面，Snape显然不能放心，那么，不如先说是自己不放心。
察觉到男孩的用意，Snape不着痕迹地皱了眉，但是什么都没说，抓住他细弱的胳膊，与他一起沉入了冥想盆。
回忆从大难不死的男孩在他姨妈家生活的第十个年头开始，Snape之前喝了减龄剂时已经充分地意识到了，自己的童年即使不算幸福，十岁时的身高已经能够平视Potter，Draco现在也比他高出很多。而且之前见到他时他穿着过分肥大的衣服弱化了视觉效果，只是觉得他有些瘦，加上他父亲James Potter在11岁时也是有些瘦的——二者显然由于不是同一种原因造成的，Snape对此并未有过多关注。在学校平时又穿着校服还不觉得，但这个假期刚改变了形象的男孩那些贴身剪裁的衣服无一不在说着一件事：他太过瘦小，营养不良，遭受虐待。而现在的回忆更是证实了这一点。这个孩子在麻瓜界过得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不好。每日大量的家务和分量少得可怜的食物，以及时时处处的针对和虐待，无一不在提醒着Snape：所谓王子一般的生活，只是教科书上对于希冀英雄出现的民众的敷衍。
蛇佬腔的发现过程与悄悄消失的玻璃对于Snape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震慑力，顶多提醒了他男孩的魔力不如Lily强大，无法做到意识到并控制魔法。真正让他皱眉的是Harry从那之后被关在碗柜里直到暑假开始。男孩每日看着漆黑的碗柜天花板——倾斜的楼梯底部绝望的神情，让他甚至有些担忧这个孩子的神智是否清醒。从再度解禁后Harry与猫头鹰传书的后续事件开始，他有了疑惑——这和自己的记忆完全不同了。看着男孩趴在暴风雨中的海岛小屋的地板上，对着自己说生日快乐，Snape则开始用起了大脑封闭术。
直到钥匙保管员砸开了海上小屋的门，Snape才真正意识到，这是另一份记忆，与他所存在的现实世界不同，却是身边这个男孩亲身经历过的。而他看向身边与他一起沉入冥想盆的男孩时，发现了那双绿眸里切实可见的，名为怀念的光。
有Hagrid陪伴的对角巷之旅显然更适合孩子，对一切东张西望的Harry也让Snape不自觉放松了神色。只是一个好奇的男孩。然而——他与Draco Malfoy的初见却是如此剑拔弩张——他想他知道这是为什么，Draco的态度一定是让男孩想起了他的麻瓜表哥。而Hagrid竟然忘记告诉Harry怎样通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站台，这让（其实当时也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事的）Snape不自觉地开始磨牙。
站台上与Weasley一家的相遇，Hogwarts特快上的旅程，Harry与自己的教子又一次起了冲突，也影响了Harry对于分院的判断。分院帽在他头上的细语因为是回忆的缘故Snape也可以听得见，他很惊异于分院帽竟然真的会允许小巫师自己做出选择，而他的表情在Harry不停念叨“不去Slytherin”时的变化让身边这个货真价实的小Slytherin笑出了声。于是在Snape有些恼羞成怒的瞪视下——他瞪着那个Harry Potter走向了Gryffindor长桌。最为怪异的还是他看见了Harry与“自己”对视时那个自己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而那之后男孩伤疤的突然疼痛让Snape瞬间绷直了身体。
“教授，没事的，都过去了。”这时，身边一直沉默的男孩轻声说。
Snape跟着一年级的Gryffindor上了许多堂课，看见了Harry对于名气的不在意和与之矛盾的对他人看法的在意——他想他能理解，因为在他自己的学生时代，他也曾非常在意别人的看法，而在当院长的这许多年里他也处理过许多类似的孩子，那是每一个有着家庭残缺的孩子的下意识行为模式。而他也不出意外地发现对Gryffindor从没有好脸色的魔药课教授在第一堂魔药课上就开始刁难救世主男孩，令他有些憋闷的是，记忆中那个自己所说的话与现实也分毫不差。
飞行课上被激怒、小男孩们愚蠢的午夜决斗竟然都能导致他们遇到三头犬，黄金男孩的运气简直没救了，而万圣节前夜被迫与巨怪决斗、和Granger成为朋友让Snape看到了男孩身上Slytherin的一面。显然是他在面对危险时的条理分明才救了三个人的命。
讨厌魁地奇的蛇王在比赛当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该死的Gryffindor会在冷饮店坦白他曾非常讨厌自己。在Harry的提醒下他也看明白了对扫帚施咒的人是Quirrell，而自己是解咒的那一个，但显然当时的几个小巫师都不那么认为。好歹大个子Hagrid对Dumbledore的盲目信任让自己心情舒缓了一点。但一则古灵阁被盗的跟踪报道又让这几个多管闲事的Gryffindor陷入了新的麻烦，这令Snape有些咬牙切齿。
Snape一直都不需要猜测为什么James Potter对于Hogwarts密道如此了解：家传的隐形衣对于一个Gryffindor的Potter来说简直是不可抵挡的诱惑，他也在第一眼就认出了那圈圈套圈圈的字体属于他们的校长。当他跟着Harry在厄里斯魔镜里看到James和LilyPotter以及Potter一家时，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之前，在Malfoy庄园时这个孩子所说身为孤儿不想与他们一起过圣诞节的话，不全是编造的借口。他看着男孩一日复一日在冬日夜半溜出寝室，只为坐在那凝视那面镜子里微笑着的父母，流着泪喊着爸爸妈妈。Snape第一次低头看向旁边，发现真实的这个Harry Potter正面无表情。
再后来，记忆越来越脱离了Snape的想象能力，一年级末直面伏地魔、二年级和Slytherin的密室蛇怪搏斗、三年级全用来拯救那个该死的Black、四年级的三强争霸赛和伏地魔的复活、五年级被孤立和在魔法部的战斗、六年级逐步揭开伏地魔的秘密还有Dumbledore死在“自己”手下、七年级的逃亡以及最终的决战，还有观看了已经死去的“自己”所有记忆之后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Harry Potter……这段记忆终结在了伏地魔死亡之后。
从冥想盆里升起来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Harry将那些记忆收起来销毁后，看向一旁沉默地看着自己动作的Snape，半晌，才开口说道：“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年，我成了傲罗，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直到我39岁那年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袭击……再睁开眼，就回到了我10岁的身体里。”
“你身上还带有踪丝吗？”沉默，过了很久，Snape才开口问了第一句话，声音有些沙哑。
“没有了，和记忆一起回来的还有魔力，所以我想，这些都是跟随灵魂年龄回归的。”
谨慎地点了点头，Snape继续问出自己的疑惑，“那个Slytherin的继承人是怎么回事？”记忆里那个12岁的孩子，独自一人面对千年的蛇怪，和那个人……任何一个都不是成年人敢去挑战的，却依然满身鲜血和汗水地活了下来。他想他有些明白那份记忆里那些人对于救世主狂热的崇拜了。
“伏地魔的灵魂碎片消失之后我仍旧保留了蛇语的能力，所以我这次在回到Hogwarts的第一个晚上就去了一趟密室，”Harry平淡地说，“本来想提前消除隐患，没想到却被Otis承认为继承人。现在我全部的魔法签名是Harry James SlytherinPotter了。说起来很难相信，Salazar Slytherin和我们想的都不一样。”
“你现在的能力，实话告诉我，能做到什么？你又想做什么？”Snape转过头，仿佛能看穿思想的黑眼睛再一次盯住了绿眼睛。
“教授，你也看到了，四年级的时候我就能够利用闪回咒和伏地魔的力量对抗接近十分钟，现在不敢说全身而退，却也能保证在他复活之后杀死他。至于想做什么……我只想尽快杀死伏地魔，不再有不必要的人牺牲。Draco是我的朋友，一直都是，在战后我们相处得其实一直很愉快，所以你也不必担心Malfoy一家，我选择了他们就会保住他们。再说其他，既然我成为了继承人，那么也要继承Slytherin的意愿，替他守护Hogwarts。”Harry诚实地回答。
“……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是我听到了那个预言并且告诉了黑魔王，你明明知道，是我害死了你的父母让你被迫经历这一切，而你明明也知道，我对你母亲……
“因为我信任你，”Harry温和地笑着，“而所有人中，我最希望能够幸福的人，也是你，教授。”这个时候的Harry Potter，是那个经历了一切的成年男人，用平等的灵魂，与SeverusSnape平等地对话。
“我不……”黑眸回归空洞，Snape封闭了自己的感情，让理智主宰一切。他已经看到了这个男孩比Lily还要宽容和善良，他的灵魂干净纯粹，但自己不配承受他的信任和尊重，自己……只是一个有罪的人。
我不配。
“教授，”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Harry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看向那双有些空洞的眼睛，“先不说各为其主，那时你将听到的预言告诉伏地魔无可厚非。妈妈加入凤凰社、介入战争，她本来就做好了随时面对死亡的准备。而且，我想，她不会希望她曾经最好的朋友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看了看地窖四周的摆设示意，Harry继续凝视有了些情绪的那双黑眸，“我知道我不能代表她做出原谅，那太虚伪，但我是她的儿子，我身上有她的一部分，如果要我说，这十年来，你也已经做得够多了。”
“我不需要……”
“这不是同情，”Harry皱起了眉，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或是其他你想的任何东西。作为你曾经好友的儿子，我关心你，Uncle Severus，希望你过得更好。作为你的学生，我尊敬你，Professor Snape,希望你过得更好。作为Slytherin的继承人，我需要你，Slytherin’s Headmaster,希望你过得更好。或者说，你也看到了，伏地魔本来不打算杀她，她是为了救我而死的，我才是害死她的那个人。没有我，她也不必死了，不是吗。你也许应该杀了我替她报仇？”
“……Potter，你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Gryffindor，和你父亲一样，鲁莽、自大，擅自为人做决定。”半晌，Snape的唇角扭曲，勾起了一个假笑，忽略了自己听到那个“Uncle Severus”的称呼时内心的颤动。
“哦，”Harry微微一愣，然后同样挑起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假笑，双手指尖相抵，靠在了下巴上，“我的小儿子，他是我的三个孩子里唯一继承了我妈妈的眼睛的那一个，在他离开家去Hogwarts上学的那天，我告诉过他，他的名字里，包含了Hogwarts最伟大的两位校长的名字……他的全名是——”看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而有些僵硬的Snape，Harry心情极好地顿了一下，报复一样地轻轻报出了最喜欢的小儿子的名字，“Albus Severus Potter。”
在Snape仿佛被施了石化咒全身僵硬愣住的时候，Harry打了个响指，召唤出了一个家养小精灵，“Willy，给Snape教授拿一份晚餐过来，不要太油腻……这样，要一例小羊排，一份蔬菜沙拉，一份干豆沙拉，再加一杯黑咖啡。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他知道，教授今晚一定要失眠了，所以一杯合他口味的黑咖啡，他还是愿意提供的。
“是的，主人。”Willy“啪”的一声消失了。
“Willy是Slytherin家族的家养小精灵。”Harry向着听到那声“主人”后再度看向他的黑眸的主人淡淡解释道，在Willy拿着盛有食物的托盘再度出现后，再次吩咐道，“一个小时后过来收餐具。Snape教授是Slytherin的院长，以后在我没有需要的时候，你要负责他的生活，注意他的衣物和饮食，并且保护好他的隐私，向尊重我一样尊重他，可以吗？”
家养小精灵立刻挺起了小小的胸膛，向Harry行了个礼，“没有问题，能为Slytherin的院长和继承人服务是Willy的荣幸！”然后再次消失了。
“那么，”Harry对Snape郑重其事地鞠了个躬，“祝你用餐愉快，教授，明天再见，祝你圣诞快乐。”谢谢你曾经、现在以及未来做过的一切。
看着Harry离开了地窖，Snape对着面前的晚餐，神色莫辨地叹了口气。
而Harry在离开了Snape的办公室之后，沿着走廊走到了一个没有画像没有幽灵的角落，终于支撑不住脸上温和的面具，沿着冰冷的墙面滑坐下去，给自己施了一个幻身咒，捂着脸不再出声。
在地窖的办公室里，属于院长的那套桌椅前，和几乎空无一人的公共休息室里，属于学院首席的那张雕花椅前，这一晚，两个人都失眠了。
